我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得分測度、結果分析與對策思考

■ 馮興元 孫同全 燕 翔

一、引言

推動金融機構的數字化轉型升級，發展數字普惠金融，已經成為全球范圍內絕大多數國家政府的重大戰略選擇和政策目標。目前，中國在發展數字經濟和數字金融方面處于世界領先水平，并且在推行發展普惠金融的國家戰略和具體政策措施方面引領全球。一方面，政府在戰略和政策層面發揮授能作用，大力推動發展普惠金融，尤其是數字普惠金融；另一方面，傳統金融機構、科技銀行和其他大型金融科技公司出于政策鼓勵與要求，以及自身發展需要，通過創新和利用金融科技技術推動數字化轉型升級，提升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其結果是我國數字普惠金融形成了政府和業界“雙輪強驅動的中國發展模式”。

上述發展態勢也適用于中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在政策層面，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明確要求普惠金融重點要放在鄉村；2021年的中央一號文件《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意見》進一步提出要“發展農村數字普惠金融”。在“十四五”規劃中，也提到要“健全農村金融服務體系，完善金融支農激勵機制，擴大農村資產抵押擔保融資范圍，發展農業保險”“穩妥發展金融科技，加快金融機構數字化轉型”。二十大報告重申要“健全農村金融服務體系”。在實踐層面，隨著近年來城鄉地區移動互聯網、智能手機和移動支付的普及，各類金融機構競相引入金融科技技術,推動數字化轉型升級，加快推進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政府的政策推動和業內金融機構的行動隨之跟進，進一步加快了農村金融服務體系的發展和完善，也加快了農村普惠金融的數字化。當前，發展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已經成為傳統金融機構、科技銀行和其他大型金融科技公司的共同戰略選擇和關鍵發力點。中國農村金融服務體系正處在持續完善過程中，數字普惠金融已經是農村金融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隨著農村經濟、社會和公共治理數字化的進一步推進，其未來必然成為農村金融服務體系的主體。

雖然中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體上有較快的發展，但從發展格局來看區域差異較為明顯，并且在推進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過程中還面臨一些阻礙。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課題組構建了“中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指標體系”，測度了2017—2021年全國各縣（縣級市、旗）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的總指數、方面指數和分項指標（包括二級分項指標）的得分情況，對全國東中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有關縣（縣級市、旗）在各年度的總體得分情況以及各省所轄縣的總體得分情況進行比較，分析了產生差距的原因，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一些關于進一步發展我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對策和思路。

二、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指標評價體系概述

（一）指數評價體系的構成與指標得分測度方法

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評價體系能夠系統衡量我國各縣和縣級市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本文參照加拿大弗雷澤研究所（ Fraser Institute）世界經濟自由指數體系（Gwartney等，2020）和北京國民經濟研究所市場化指數評價體系的構建方法（樊綱等，2011），從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廣度、服務深度和服務質量三方面構建指標，將中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評價體系從上到下分為四級指標，分別是總指數、方面指數、分項指標以及二級分項指標（見表1）。

表1 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評價體系的構成

方面指數“服務廣度”涉及不同種類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對縣域人口的覆蓋面、覆蓋廣度和觸達廣度，方面指數“服務深度”涉及不同種類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對被服務人口的覆蓋深度。只有將兩者結合起來，才能更好地體現普惠金融的一般特性：既要有對被排斥者的包容，又要提升對服務不足者的服務水平。當前我國數字普惠金融業務形態主要呈現為數字支付、線上小微融資、數字化小額理財和小額保險四大類（焦云霞，2022）。在實踐中，金融機構通常先對普惠金融客戶進行信用評估，然后視情況給予其一定的信用額度，這樣當用戶出現資金需求后，可以直接獲得貸款，因此線上小微融資進一步可細分為數字授信和數字貸款。基于此，方面指數“服務廣度”進一步細分為“數字支付服務廣度”“數字授信服務廣度”“數字貸款服務廣度”“數字理財服務廣度”“數字保險服務廣度”等5個分項指標；方面指數“服務深度”進一步細分為“數字支付服務深度”“數字授信服務深度”“數字貸款服務深度”“數字理財服務深度”“數字保險服務深度”等5個分項指標。由于“服務深度”反映了數字普惠金融的使用情況，需要從多維度進行評估，因此其各分項指標又衍生出若干個二級分項指標。

方面指數“服務質量”是數字普惠金融實現高質量發展所必須關注的因素。如果沒有一定水平的服務質量，那么不能說明普惠金融需求得到了真正的滿足。方面指數“服務質量”由“便捷度”“利率水平”“安全度”3個分項指標構成。“便捷度”是數字普惠金融的最大優勢，其可利用數字技術突破物理和空間約束，為縣域居民提供金融服務。“利率水平”屬于逆向指標，衡量了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的使用成本，利率水平越高，指標得分越低。分項指標“安全度”也是衡量數字普惠金融服務質量的重要因素，具體包含“數字貸款違約率”和“賬戶安全險覆蓋率”2個二級分項指標，其中前者衡量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的違約風險因素，違約率越高，該項指標得分越低；后者考慮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相較傳統金融服務所面臨的更大技術風險，通過金融服務提供者提供的賬戶安全險，可以有效增進使用普惠金融服務的安全度。

本文采用加權求和評分法計算指數得分。具體而言，本指標評價體系共含四級指標，涉及三級權重。以距離指數法為基礎，由下往上逐層加權求和，最終得到各級指標的得分（馮興元等，2021）。為了使縣域普惠金融指標評價體系中不同單位的各指標值能具備可比性，在計算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得分前，需要對樣本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消除各自量綱差異。為了使指數評價體系的各級指標得分具有跨年度可比性，本文參照上述加拿大弗雷澤研究所和北京國民經濟研究所的方法，在對各年度指標值做標準化處理時統一使用基年（2017年）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具體來說，就是在對二級分項指標和分項指標的原始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后，再計算二級分項指標和分項指標的加權無量綱化值。具體的計算公式為：

其中，di為第i個指標經過加權無量綱化處理后得到的數值，實際上就是該指標的最終得分，wi為第i個指標在其對應上一級指標的組內權重（如果組內只有一個指標，那么其權重為1）。對基年2017年的得分值取值范圍為0—100分。

（二）樣本的選取

在樣本選取方面，考慮到市轄區普遍經濟發展水平和城鎮化水平相對較高，很多市轄區已經作為城區管理，并且部分市轄區的人口和GDP統計數字存在缺失，因此本文僅集中分析全國2 851個縣級行政區域中1 766個縣（縣級市、旗）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計算這些縣（縣級市、旗）的各級指標得分。由于北京、上海、天津已經沒有縣（縣級市、旗），只有市轄區，因此也未選取這三大直轄市的相應數據。

（三）數據來源

本文使用的數據來源于網商銀行在開展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業務過程中積累的大量數據、相關年度的《中國縣域統計年鑒》和各縣（縣級市、旗）的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統計公報中的數據。本文采用網商銀行積累的數據評估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體發展狀況，主要基于以下三方面原因：第一，網商銀行深耕農村數字金融業務多年，在服務類型、地域覆蓋廣度、數字技術等方面具有絕對優勢；第二，網商銀行專門設立了農村金融業務團隊，其對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相關業務數據有著全面、準確的歸集，保證了這些數據的可得性、可用性和完整性；第三，網商銀行積累了多年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業務數據，在反映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體發展狀況方面具有較強的代表性和連續性，可以用來衡量全國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水平。在全國各地農村，正如網商銀行一樣，主要的傳統金融機構均加快推行自身的數字化轉型，通過線上化、數字化的手段推動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可以說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總體發展趨勢與網商銀行的縣域業務發展水平基本一致。

三、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測度結果

（一）中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總體情況

2017—2021年間，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呈現持續上升趨勢：2021年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中位數得分①較2017年增長104.44%，最高分得分較2017年增長72.28%，最低分得分較2017年增長105.42%。這說明無論其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基期水平如何，所有縣域近五年的總體發展水平都取得了很大程度的提升。從增長速度來看，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增長速度持續放緩，近四年的增速分別為32.02%、20.52%、17.35%和9.49%，逐步回歸常態化增長。

圖1 2017—2021年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中位數得分情況

進一步看，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的三個方面指數的中位數得分總體上均快速提升，但變化速度各不相同，其中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服務廣度方面指數中位數得分提升速度最快，較2017年的得分增長179.78%。由此可以看出，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覆蓋廣度方面確實取得了長足發展。從增長幅度來看，分項指標“數字理財”和“數字保險”提升最大，中位數得分分別較2017年增長419.63%和261.20%。由此可以看出，近年來數字金融有效觸達了縣域居民，縣域居民的理財和保險需求滿足度持續提升，越來越多的居民選擇在線上購買理財和保險產品。此外，分項指標“移動支付”“數字授信”“數字貸款”連續五年持續增長，但其增速從早期的高速增長階段過渡為常態化增長階段，近兩年同比增幅普遍在10%左右。考慮到在服務廣度方面指數中，“移動支付”“數字授信”“數字貸款”分項指標權重較大，因此從整體來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廣度的增速有所放緩，增速從2018年的33.02%逐步回落至9.49%，回歸常態化增長。

圖2 2017—2021年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廣度方面指數及其分項指標中位數得分比較

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服務深度方面指數的中位數得分同樣呈現持續上升的趨勢，但中位數得分的增長幅度略低于服務廣度方面指數，中位數得分較2017年得分增長120.26%。分項指標“數字授信”和“數字貸款”的中位數得分近五年均呈上升趨勢，其中“數字授信”的中位數得分增幅最大，較2017年增長238.76%。數字授信作為數字貸款的前提和基礎，該指標的快速提升，說明近年來縣域數字信貸服務不斷下沉，服務深度提升顯著。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對于“數字理財”而言，2017—2020年該指標中位數得分一直處于小幅波動提升的狀態，但2021年該指標有了大幅提升，中位數得分從2020年的33.66分增長至104.23分，同比增長209.66%。其主要原因是資管新規后，互聯網金融機構對業務進行了調整，原先的一些存款和銀行理財類產品下線，當前數字理財以基金類場景為主，導致戶均理財金額大幅提升，進而導致該指標中位數得分大幅提升。另外，對于“數字支付”，2017—2020年該指標中位數得分一直處于穩步增長狀態，但2021年該指標首次出現了下降。其原因有以下兩方面：一是受到疫情影響，較線上數字支付而言，線下數字支付頻率有所降低；二是以微信支付、云閃付為代表的移動支付機構也在持續下沉，進一步加劇了縣域移動支付市場的競爭。

圖3 2017—2021年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深度方面指數及其分項指標中位數得分比較

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服務質量方面指數提升幅度相對較小，中位數得分從2017年的59.89分增長至2021年的71.10分，較2017年得分增長18.71%。其中分項指標“便捷度”的中位數得分增長幅度最大，較2017年得分增長169.91%。而分項指標“利率水平”和“安全度”相較2017年均有一定程度的降低，這是由于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初期，業務不斷下沉，覆蓋人群不斷擴大，導致其平均利率水平有所上升，負向指標“利率水平”得分的中位數有所下降；但2020—2021年，在國家政策的引導以及寬松的貨幣政策環境下，數字貸款的平均利率水平有所降低，因此“利率水平”的中位數得分有小幅提升，這期間該指標得分中位數年均增長12.72%。分項指標“安全度”的中位數得分下降主要是由于2017年基期的得分水平較高，而當前所有數字普惠金融用戶均享有數字銀行賬戶安全險，因此“安全度”指標主要受“數字貸款違約率”的影響。2017年由于數字貸款剛開始投放，信用風險還未充分暴露，隨著經濟周期的波動以及新冠疫情的影響，數字貸款違約率較2017年基期有所上升，因此該指標中位數得分有所下降。

圖4 2017—2021年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服務質量方面指數及其分項指標中位數得分比較

總體來看，近五年內，支付、信貸、授信、理財、保險等五類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在服務廣度和服務深度方面均有所提升，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得到顯著改善，特別是在新冠疫情的沖擊下，數字普惠金融的優勢得到充分體現，展現出強大的韌性，一直處于上升勢頭中。

（二）區域比較分析

對縣域總指數的得分差異進行分區域分析，能夠較好地發現不同區域間數字普惠金融發展趨勢變化以及差距短板。總體來看，東部和中部等經濟較發達地區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水平要顯著高于西部和東北地區，西部和東北地區整體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較為接近。但從發展趨勢來看，區域間的發展差距都在持續縮小，經濟發達的東中部地區與西部、東北地區之間的差距縮小幅度尤為顯著。

圖5 2017—2021年四大區域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總指數中位數得分比較

從方面指數來看，近五年來，各區域間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廣度的差距縮小最為顯著。2017年東部地區的服務廣度方面指數的中位數得分為64.04分，顯著高于中部地區、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分別是后三者得分的1.16倍、1.52倍和1.83倍。經過五年的發展，該差距變為1.04倍、1.17倍和1.23倍。可以看出，服務廣度是近年來各區域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縮小的關鍵，經濟發展水平較弱地區的金融服務可觸達性得到了明顯改善。

全國各區域之間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服務深度的發展差距基本保持穩定，但近年來西部地區在服務深度方面發展較為緩慢，東部、中部和東北地區與西部地區在服務深度方面的差距均略微有所擴大：2017年東部、中部和東北地區的服務深度方面指數得分的中位數分別是西部地區的1.56、1.38和1.03倍，2021年這一差距擴大至1.62、1.43和1.10倍，因此西部地區的數字普惠金融服務深度還有待進一步提升。

全國各區域之間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服務質量發展水平的差距呈擴大趨勢，2017年東部地區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質量方面指數得分的中位數是西部、東北地區的1.39倍和1.26倍，中部地區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質量方面指數得分的中位數是西部、東北地區的1.25倍和1.13倍，但到2021年，上述差距分別擴大至1.65倍、1.37倍、1.44倍和1.20倍。這主要是由經濟較發達地區和經濟較落后地區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在利率水平和安全度兩方面的差距擴大引致。經濟較發達地區金融生態較好，農村金融市場競爭更加充分，因此信貸利率水平較低。另外從總體來看，經濟較發達地區的整體經濟發展更加穩健，業態更加多樣，信用風險更低，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安全性更高。

總體來看，各區域在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廣度上的差距呈縮小趨勢，在服務深度上的差距較為穩定，在服務質量上的差距則呈擴大趨勢，因此未來經濟較落后地區在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方面要重點提升金融服務的深度和質量，以縮小與經濟較發達地區的發展差距。

（三）分省比較分析

全國28個省市在2017—2021年間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總指數中位數得分均有所提高，說明全國范圍內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總體上明顯提高。其中，寧夏、山西、新疆、內蒙古的2021年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總指數中位數得分較2017年分別增長165.80%、140.40%、138.87%和135.86%，增幅均超過135%，屬于增幅最大的四個省份。而福建、江蘇、浙江由于基期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較高，成為增幅最小的三個省份，2021年縣域數字普惠金融中位數得分增幅分別為83.55%、82.29%和73.42%。

在服務廣度方面，各省差距縮小明顯，但是收斂的速度變慢。2017年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服務廣度方面指數中位數得分的變異系數為0.326，2021年下降至0.136，說明經濟相對落后地區在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廣度方面有了較大提升，與經濟較發達地區的差距有了大幅縮小。從下降速度來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服務廣度方面指數中位數得分變異系數的下降速度逐漸放緩，2020—2021年僅下降0.004，說明近兩年各省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在服務廣度方面的收斂趨勢變緩。

在服務深度方面，各省差距也有所縮小，但是相較于服務廣度，縮小的幅度較小，從絕對值來看各省的差距依然較大。但是近兩年服務深度變異系數收斂的速度逐漸加快，服務深度的提升成為各省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重點。

與服務廣度和服務深度不同的是，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質量容易受到外部經濟環境和金融市場的影響，由于彼此間經濟發展情況和金融生態差距較大，在新冠疫情的沖擊下，各省在服務質量方面的差距呈逐漸擴大趨勢。2017年服務質量方面指數的變異系數為0.162，2021年升至0.253。

（四）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強縣分析

在對全國各省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進行比較分析后，可以根據全國各縣市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得分情況，對2021年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強縣（前100位）進行分析。

1、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強縣的區域分布分析

圖6 2017—2021年全國各省份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總指數中位數得分比較

2021年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強縣全部位于中東部地區，其中中部地區縣域占10%，東部地區占比90%。其中前33名全部為東部地區縣域。具體來看，共有11個省有所轄縣入選2021年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強縣，分別是浙江省、福建省、河南省、安徽省、山東省、山西省、江蘇省、江西省、湖南省、河北省和廣東省。其中浙江省、福建省和江蘇省作為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第一梯隊，發展強縣個數分別為44個、19個和11個，合計74個縣。其中位居2021年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得分最高的為浙江省的一個縣級市。

此外，河北省是中部地區進入發展強縣中數量最多的省份，2021年共有6個縣進入發展強縣，說明近兩年來河北省縣域數字普惠金融呈現出快速發展的趨勢，盡管其整體得分排序相較于浙江省和福建省仍相對靠后（河北省得分最高的一個縣市的得分居第33位）。

2.發展強縣總指數和方面指數分析

2021年，發展強縣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的中位數得分為142.19分，大約是全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中位數得分的1.46倍。從方面指數來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強縣在服務深度和服務質量方面大幅領先全國平均水平。在服務廣度方面，發展強縣與全國平均水平差距相對較小。

圖7 2021年發展強縣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和方面指數得分與全國平均水平比較

五、主要研究結論及政策建議

（一）主要研究結論

通過構建中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評價體系，對全國1 766個縣、縣級市和旗2017—2021年的總指數、方面指數、分項指標和二級分項指標的得分進行計算和分析，得到以下結論：

第一，2017—2021年間我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總體發展水平持續提升，但回歸常態化增長。2018年、2019年、2020年和2021年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中位數得分分別同比增長32.02%、20.52%、17.35%和9.49%。從增長幅度和增長速度來看，三個方面指數存在一定的結構性差異。從增長幅度來看，方面指數服務質量的中位數得分增長幅度相較于服務廣度、服務深度來說較小，2021年較2017年僅增長18.71%。從增長速度來看，方面指數服務廣度增速放緩，受縣域數字普惠金融市場的發展愈發成熟的影響，增速從2018年的33.02%逐步回落至9.49%，回歸常態增長；方面指數服務深度增速小幅增長，增速從2018年的17.93%逐步升至27.77%，成為推動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新動力；方面指數服務質量增速一直較為緩慢，2019—2021年一直在3.5%以下。

第二，區域間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仍然存在不平衡問題，但區域差距有所縮小。東部地區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最高，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發展水平較為滯后。但從發展趨勢來看，區域間的發展差距都在持續縮小，經濟發達的中東部地區與西部、東北地區的差距縮小幅度尤為顯著。從方面指數來看，各區域在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廣度上的差距呈縮小趨勢，這也是近年來各區域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差距得以縮小的關鍵，可見經濟發展水平較弱地區的金融服務可觸達性得到了明顯改善；在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深度上的差距較為穩定，而這也是未來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重點；由于經濟較發達地區和經濟較落后地區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在利率水平和安全度兩方面的差距有所擴大，其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質量上的差距呈擴大趨勢。未來，經濟較落后地區在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方面要重點提升金融服務的深度和質量，以縮小與經濟較發達地區的發展差距。

第三，各省之間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總體發展水平的差距有所縮小，但收斂速度趨緩。從方面指數來看，各省在服務廣度方面的差距縮小明顯，但是收斂的速度變慢。各省在服務深度方面相較于服務廣度的差距縮小幅度較小，從絕對值來看各省的差距依然較大，但是近兩年服務廣度方面的差距收斂速度逐漸加快，服務深度的提升成為各省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重點。與服務廣度和服務深度不同的是，各省在服務質量方面的差距在逐漸擴大，如何逆轉這一趨勢成為未來全國各省縣域數字普惠金融實現均衡發展的關鍵。

第四，科技銀行、金融科技平臺公司賦能傳統金融機構以及傳統銀行業數字化轉型，擴大縣域數字貸款發放力度，有利于資金回流農村地區。在一些經濟相對落后的地區，當地金融機構貸款投放力度不足的問題依然存在，一些傳統金融機構偏離了支農支小和服務當地縣域經濟發展的目標，資金“抽水機”效應依然存在，導致農村地區資金大量外流。金融科技平臺公司通過與其他銀行合作，對縣域聯合發放數字貸款，能夠促進資金回流縣域，有效支持縣域經濟發展。

第五，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水平總體上還不夠高，發展空間還十分巨大。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 (CNNIC)第50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所述，截至2022年上半年農村地區互聯網普及率為58.8%，仍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間，而普及農村互聯網的使用是發展各種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的基礎。中國人民銀行金融消費權益保護局《中國普惠金融指標分析報告（2021年）》則顯示，農村受訪者數字支付使用率為70%，比城鎮受訪者低15個百分點。而數字支付使用率與其他種類的數字普惠金融服務使用率密切相關。總體來看，全國各地農村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水平總體上還不夠高，無論是數字支付、數字授信、數字貸款還是數字理財、數字保險，其發展空間都很巨大，有待進一步提升。

（二）一些對策與思考

針對我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過程中存在的短板和不足，本文提出以下對策與思路：

1. 進一步完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基礎設施

金融基礎設施是發展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基礎，尤其是通信基礎設施，數字金融服務點，農村社會信用體系、征信系統與信用信息數據庫等設施。所以需要采取的措施如下：一是改進全國農村地區，尤其是農村邊遠地區、邊緣地帶的通信基礎設施，實現互聯網、移動通信和移動互聯的廣覆蓋甚至全覆蓋。完善的通信基礎設施是農村人口獲得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的基礎。對于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而言，相對于繼續提升移動信號和互聯網的傳播速度，如何提高其覆蓋面、維持移動信號和互聯網的必要傳播速度和穩定性才是關鍵。二是進一步優化農村普惠金融服務站點和代辦點的建設及布局，通過線上線下協同融合，構建綜合性普惠金融服務站點，進一步激活縣域內多元化金融需求。三是進一步完善省級征信平臺、區域金融信用信息共享平臺、金融機構內部數字信用體系等設施的建設，制定《征信業管理條例》的相關配套制度和實施細則以及信用信息標準和技術規范。將各類一般農戶、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小微經營主體納入征信體系，在充分保護企業和個人信用信息權益的基礎上，充分發揮征信體系的促進和懲戒功能，將信用信息征集中各方主體的利益最大化。四是要加快構建市縣域內共享的涉農信用信息數據庫，不斷完善農村信用體系建設。一方面，要構建市縣域內共享的涉農信用信息數據庫，統籌好省級與市縣級信用信息數據庫建設，實現互通共享、邊界清晰，避免信息重復采集、多頭建設和重復建設；另一方面，要推廣實施“政府+市場”雙輪驅動的信用體系建設模式，圍繞多元市場主體差異化的融資需求、相關政府部門管理和服務需求，不斷更新升級農戶信用信息服務系統的功能，有效發揮信用信息對優化金融支農效果的基礎性作用，加強和改善鄉村基層治理，為金融支持鄉村振興提供良好的外部環境保障。

2. 加強頂層設計和立法，加大各級政府對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的政策支持

一是加強數字普惠金融頂層設計和立法。首先，要把發展數字普惠金融提升到戰略的高度，從全國層面制定專門促進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規劃設計，不斷提升對發展數字普惠金融的戰略性認知。其次，加強數字普惠金融立法，尤其是有關促進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立法。數字金融立法是推動數字金融更好地服務客戶，保障消費者合法權益，確保數字金融業務依法有序規范發展的內在要求。目前金融科技、互聯網金融、移動金融等數字金融方面的相關辦法基本屬于部門規章，尚未上升到法律層面，其執行的效果、投資者保護和消費者保護均難以保障。最后，建立協同監管機制，防范化解風險。發展金融科技是未來金融業發展的重要方向。有關監管政策框架，要有一定的前瞻性，既要保護創新，又要防范風險。要考慮維護金融行業公平、開放的競爭秩序，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保護消費者權益和投資者權益。要依法反壟斷，反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反不正當競爭。

二是各級政府要加大對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政策支持。一方面，要充分發揮財政資金的杠桿撬動作用，繼續延續和擴大對涉農金融機構開展數字金融業務的稅收優惠政策，引導金融活水更好地流向鄉村。同時，要完善財政風險補償機制，發揮財政資金的杠桿作用，探索擴大對涉農數字信貸的風險補償范圍，引導更多金融資源用好數字技術,服務鄉村振興。另一方面，要建立完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激勵考評機制。要進一步優化完善金融機構服務鄉村振興考核評估辦法，擴大考評對象，優化指標體系，加強結果運用，鼓勵金融機構創新農村數字普惠金融產品與服務，加快建立具有市場約束力的自律懲戒機制。

3. 推動農村金融機構數字化轉型升級，健全農村金融服務體系

“十四五”規劃提出要“健全農村金融服務體系”，黨的二十大報告在全面實現鄉村振興篇章再次予以強調。隨著縣域數字經濟尤其是數字普惠金融的加快發展，將數字金融納入農村金融服務體系的整體框架加以通盤考慮顯得十分有必要和迫切，而一個健全的農村金融服務體系就是一個有效運作的農村數字普惠金融服務體系。一方面，要鼓勵各類金融機構和金融企業立足金融機構實際、區域發展條件與內生需求，提供差別化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產品，以更好地滿足多層次多樣化的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需求；另一方面，要鼓勵現有科技銀行或其他金融科技平臺公司與傳統農村金融機構開展合作，擴大數字貸款在農村地區的覆蓋廣度和深度，促進城鎮資金入注和農村資金回流農村地區，這種合作目前已經實現了顯著的資金回流效應和正面作用。

4. 提升數字普惠金融素養，加強金融教育和金融健康建設

金融素養是決定縣域各類金融消費者群體能否有效使用數字普惠金融產品的關鍵因素。未來應進一步加強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教育，豐富教育內容和教育形式，并促進相關的金融健康建設。要針對各類數字金融需求群體結合具體的應用場景，從使用互聯網到認識金融服務、防范風險、培養履約意識，再到了解數字金融產品，提供多層次多內容的數字金融教育。此外，隨著農村金融服務與數字化日益融合，數字金融健康也成為政府和社會各階層重要的關切點，普惠金融服務的一個新維度、新要求。加強數字金融健康教育也成為農村金融教育和農村金融健康建設的重要內容。

注釋：

① 本報告采用得分的中位數作為分析單位，有利于減少極值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