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賬號背后是一些中老年人被忽視的精神需求

熊力

“一個‘秀才’被封了，千萬個‘秀才’站起來了。”近日，網上關于主播“秀才”賬號被封一事，年輕人的圍觀中“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并流傳著這樣一句調侃。但與這樣的“快活”氣氛截然不同，中老年女性圈子炸開了鍋，這個被封的“秀才”是她們的“愛豆”，在抖音坐擁千萬粉絲。

“秀才”早在2020年7月就已經開始發布視頻，且截至2023年8月15日，他發布的視頻作品多達1300個且基本都破了萬贊，但他的真正破圈還是在今年上半年。5月，一位72歲的吉林奶奶坐火車跨越千里趕到安徽，想要見“秀才弟弟”一面。新聞一出，熱搜一上，無形的信息繭房被猛然撕開，露出了本是獨屬于中老年人的一角。

“秀才”的絕大多數視頻仿佛復制粘貼。燦爛笑容是他的半永久面具，不經意回頭、握拳捂嘴、摸頭發、吐舌頭，動作流暢得像流水線工程。另一個“中老年人頂流”“一笑傾城”也隨之破圈，她不像“秀才”一般“負面纏身”，但她的視頻也大抵如此，“招牌笑容”是她的標志性元素和最愛的視頻標簽。這一類博主們，刻意針對中老年人喜好打造滿足其想象的親切人設，每一個視頻都很生活化且能夠進行合拍，加以時不時表達關心、問候、感謝的“親密”互動，精準收割著中老年人的真心。網友們戲稱，“‘秀才’和‘一笑傾城’的一場PK能消耗掉一個地方的養老金”。

他們視頻下的評論常常滿溢著真誠：中老年婦女對自己生活的傾訴、仿佛對待真正家人的誠摯關心與問候、極致的贊美甚至是大膽示愛。熟悉的評論區，讓人恍惚間回到了三年前“假靳東”事件。不過“秀才”至少是“真實存在”的，這些真金白銀的打賞一分不少流進了他本人的口袋里。但與“假靳東”事件類似的是，還是有無數的“假秀才”賬號對他們的視頻進行剪輯二創，而這些“假秀才”賬號相對普通賬號也擁有更好的流量。

而當占領著互聯網話語權的年輕人抱著獵奇心態進入這個小世界后，評論區真誠的中老年人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年輕人鋪天蓋地的梗與表情包。他們調侃自己“在‘秀才’那蹲我媽，在‘一笑傾城’那蹲我爸，而我無處不在”；他們模仿著中老年人的語氣進行著相似的評論；有的復制中老年人的回應“反擊”：“00后們不要搗亂，融不進的圈子就不要硬融了，你們模仿得了我們的語氣，但是你們模仿得了我們的真心嗎。”他們并不理解自己的長輩們為什么會喜歡這樣一個在他們看來普通甚至油膩的人，似乎也不想去理解。對于大部分年輕人而言，他們的調侃，只是參與一場互聯網狂歡，并無惡意。結束后，年輕人和中老年人將再次被算法困在不同的信息繭房里。

“秀才”“一笑傾城”爆紅的背后，是中老年人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的匱乏。相對于年輕人豐富的文娛活動來說，中老年人的文娛產品并不多，加之平臺算法的干預引導，網紅自身刻意打造出來的真誠與平易近人的人設，對于媒介素養不那么高的中老年人而言，很容易陷入對符合自己精神需求的偶像的迷戀中。對于中老年人而言，這就像年輕人追星，只是填補精神空虛的一種方式。正如那位“千里尋秀才”的72歲奶奶所說：“上歲數就不興見網友了？”這不禁引發深思，中老年人的精神需求何時被正視，而不是被一場狂歡消解？能夠在評論區打出帶錯字的真誠話語的中老年人，已經算是相對有文化的人了，他們中還有更多日復一日沉默的大多數，不曾被人看見。

中老年人難以理解年輕人的粉圈狂熱，年輕人也無法理解中老年人的“秀才狂熱”，但中老年人也曾年輕過，年輕人也總會有老的一天。理解和尊重，是化解中老年人精神需求困境的第一步。

更重要的是，平臺不能肆意施展算法霸權，將中老年人困在一方孤島上，否則“一秀落，萬秀生”的情況，讓中老年人很難走出新的“秀才”和“一笑傾城”們的流量收割。同時，市場不應忽視“銀發經濟”的巨大需求，應針對性地給中老年人提供豐富有趣的文娛產品，用良幣驅逐劣幣，打造健康優質的中老年人文娛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