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德珍
九月,開學季。熱鬧的文具店里,一波又一波的家長帶著孩子,前來挑選各種學習用品。兒子的新書剛領到手,他就纏著我去買書皮。書皮款式實在是太多了,卡通的塑料書皮、文藝的布藝書皮、清新的亞麻紙書皮,還有印著碎花的牛皮紙書皮,琳瑯滿目。
兒子看看這個,摸摸那個,都喜歡得很,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買哪種。看著他“苦惱”的小模樣,我不由得想起了童年包書皮的往事。
兒時,村里沒有文具店,也沒有成品書皮。我們用的書皮,大都是用紙裁剪出來,包裹在書上的。包書皮的紙基本不是舊掛歷,就是舊報紙。
上小學時,我的書皮都是母親為我包的。母親不識字,卻對書充滿了敬畏。到了發新書的日子,素來忙碌的母親,會特意在這天抽出時間來,把堂屋里的八仙桌搬到院子里,一遍一遍擦拭著,唯恐遺留下一丁點兒油污,弄臟了新書。
等我放學回到家里,母親早已把藏在柜子里的掛歷紙拿出來了。掛歷紙的正面印著花兒、鳥兒、風景等繽紛亮麗的圖案,很適合作書皮的封面。但令人費解的是,母親卻喜歡用背面作書皮的封面。我問她緣由,母親解釋說:“書是精神食糧,白色這面素凈更適合包裹。花花綠綠的圖案還容易分散注意力,影響學習。”
當時的我,雖不能完全理解這些話的含義,但仍是興致勃勃地看母親包書皮。只見母親先將新書放在掛歷紙的中央,輕輕將紙對折,把書夾在中間,用指腹按壓出書皮的大概輪廓。接下來,用剪刀將多余的部分裁剪掉,并在紙張的上下邊緣處,剪出兩個小口。然后,沿著書邊的輪廓線折疊,依次將書皮的封面和封底折進去,確保它們可以緊緊包裹在書的四周。這樣,包出來的書皮既平整又好看,還不會輕易滑落。
母親包書皮的時候,父親也不閑著。他將過年寫對聯時才用到的毛筆和硯臺取出來,先以清水將筆毫浸濕,再細細研墨。等到書皮包好,父親便手執毛筆,懸腕、落筆,在書皮上寫幾句蘊含期待與鼓勵的話語,譬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又或者是“少年好學,將成大器”。接著,父親又蘸一蘸墨,用蠅頭小楷在書皮的右下角,寫上我的班級、姓名等信息。而我,則負責把這些書一本一本捧到太陽底下晾曬。直到墨汁干透,才算完成了包書皮的過程。
看著這些花花綠綠的書皮,我愈發懷念起手工書皮了。或許,我懷念的是包書皮時充滿儀式感的過程:細致地折疊與裁剪,是母親對書的珍重;從容地提筆與落筆,是父親對我的期待;而年少的我,坐在太陽底下,耐心地等著墨汁晾干,是一個小小少年對新學期的憧憬與渴望。
剎那間,我萌生一個念頭,決定不買成品的書皮了。我要回家找幾張白色的牛皮紙,跟孩子一起做手工書皮,讓他也擁有一段和書皮有關的童年記憶,那一定是珍貴且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