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舒
周奇君以鋼鐵般的意志和永不褪色的紅心愛黨敬業,為人民服務。
初秋時節的南京,退去暑熱,進入一年里最美的時節,97 歲的周奇君卻無暇欣賞。每天清晨6 點,她準時下樓鍛煉身體,十余年從未改變。
在熟悉的鄰居眼里,“周媽媽”是一名普通的退休老人:一頭短發、總是穿著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時興款式的衣服、鍛煉時從不離手的汗巾上還帶著補丁。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位樸素的耄耋老人,在建黨100 周年之際,一次性交納了100 萬元特殊黨費。
今年7 月6 日,中國石化致敬四十年“感動石化人物”頒獎典禮在北京舉行,周奇君獲評“感動石化人物”稱號。南京工程公司組織員工進行集中收看,共同接受思想洗禮、傳承紅色基因、感悟初心使命。
消息傳開后,很多媒體記者表示想去采訪,但都被周奇君婉言謝絕了。她說:“我只是做了一名共產黨員應該做的事,不要去宣傳我,應該把精力和時間放在更有貢獻的人身上。”但當我們表示要為年輕人錄制視頻,她卻欣然接受了請求,語言堅定而有力:“希望年輕人比我們更強,跟著黨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向前,我們的國家會更加興旺發達。”這段視頻在南京工程公司新員工入職培訓中引發了強烈反響。很多新入職員工紛紛寫下感悟,向她表達敬意。
“這筆特殊的黨費,映照著她一生為黨、以身許黨的初心。人生需要閃亮的精神路標,我們要讓這道光,照亮每一名公司員工的前行之路。”南京工程公司黨委書記、執行董事周贏冠在結業儀式上表示。
1926 年,周奇君出生在江蘇宜興的一個貧困人家,自小跟著校工父親在城隍廟小學幫忙營生。“父親人很好,家里家外大小活兒都是他來做,從來不跟我們說辛苦。”周奇君說。9 歲那年,父親離世后,周奇君沒有了讀書的機會,開始拾荒貼補家用。纏足的母親無法干重活,將大女兒送給了別人家,自己帶著年幼的子女四處避難。在逃難過程中,周奇君的哥哥被日軍的流彈擊中了大腿,不久后離開了人世。
12 歲那年,周奇君只身來到大上海。在同鄉會的介紹下,她到了上海永安紗廠當童工。“那個時候我個子不高,梳著兩根垂肩小辮,沒人記得我的名字,都喊我‘小辮子’。”言語間,周奇君帶著笑意,還不時比比自己的短發。
現實并不輕松。兩班倒的作息,她每天要做足12 小時的工。“那時候的物價是一天一漲,有時候甚至一天漲價好幾次,一個月的工資只能買幾包草紙。日本人稍有不如意,就會指揮監工對工人拳打腳踢。”
抗戰勝利后,滿目瘡痍的城市沒有復蘇,一個個地下工會組織卻如同雨后春筍般涌現。周奇君總是主動報名參加罷工,為了生存和提高福利而斗爭。
上海解放前夕,組織安排她和幾位女工一起劃著小舢板到吳淞口迎接秘密渡江的解放軍。
“那幾天,上海一直下著大雨。可他們軍紀嚴明,堅決不吃我們準備的燒餅饅頭,打掃干凈的宿舍也堅決不進,就衣不解帶地在房檐下過了幾夜。”這支部隊和從前見過的舊式部隊完全不一樣,給周奇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短暫的相處中,細心的軍代表發現周奇君總是喉嚨腫痛,便帶她去軍醫那兒做了手術。“我年輕的時候扁桃體總是發炎,卻沒錢醫治。那次治好后,這些年再也沒有犯過病。”周奇君說。
第一次免費看病、第一次動手術,甚至是軍代表為了讓她的喉嚨盡快消腫給她買的人生中的第一支棒冰,都讓周奇君對部隊充滿了向往。
于是,在廠里女工委員征求意見時,周奇君高興地哭了,連夜趕末班車前往當時駐扎在婁塘鎮的第20 軍炮兵團參軍入伍,開啟了紅色軍旅生涯。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自戰火中獲得新生,淬煉出鋼鐵般的意志和一顆永不褪色的紅心。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小辮子”了,而是矢志為共產主義奮斗終生的戰士。

●自戰火中獲得新生的周奇君一心為黨,不忘初心。 攝影/李 舒
新中國成立后,周奇君跟隨部隊一直在崇明島“海上練兵”,直到1950 年冬天接到開赴朝鮮戰場的指令。這一年,朝鮮的冬天比以往更冷,出現了幾十年一遇的嚴寒。“黨指到哪里,我們就打到哪里,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哪里還會感覺到冷。”
年輕的周奇君與戰友們身著單衣,將不可一世的美軍打回了三八線。
阿爸基(爸爸)、阿媽尼(媽媽)、漢城、板門店……70多年后的今天,提及那場驚心動魄的戰爭,彼時常用的幾個朝鮮語單詞和地名,周奇君仍能脫口而出。那是歷史刻在她骨子里的記憶。
1957 年,所在部隊整編,周奇君光榮復員。由于在各項工作中表現突出,榮立三次三等功的周奇君本可以選擇更好的工作,但她堅持要回到永安紗廠繼續與工友們并肩奮斗:“只要還有一臺機器在,我就一定要回去!”上級終究拗不過她的犟脾氣,便讓她重新回到了原永安紗廠的精工車間工作。
紗廠停產后,周奇君服從組織安排來到南化設計院(南京工程公司重組前單位),將在部隊里的那股子敢打硬仗、敢啃硬骨頭的勁頭帶到了工作中。
無論在職能部門還是業務處室,她始終保持著軍人的優良作風,兢兢業業完成每一項工作。她說:“我的生命都是黨給的,我沒有資格跟黨提任何的條件。黨培養了我,我要聽黨的話,不折不扣地完成黨交給我的每一項工作。”
周奇君的兒子楊衛軍說,母親當時的工資大概有85 元。只要得知同事和鄰居遇到困難,她肯定會施以援手,絕口不提還錢的事,只為他們沒有后顧之憂,能繼續安心工作。
上世紀80 年代初,按照單位福利分房政策,周奇君一家可以選擇位置最好的樓層。得知鄰居同事腿腳不好后,她主動把房子讓給了別人,自己搶著要了位置不好的樓層。
55 歲時,到了退休年齡的周奇君本該停下腳步歇一歇了。但恰逢單位人員青黃不接,領導希望她繼續發揮余熱,做好“傳幫帶”工作。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這一干又是三年。“她總是主動挑最困難的工作去干,而且從不計較個人的得失。”時任南化設計院副院長的劉培寧這樣評價這位老同事。
直到正式離開工作崗位,她也沒有向組織提過任何要求,堅決不同意兒子頂替接班進單位工作。“我經常跟兒子說,學習、工作不能靠我們,只能靠自己去努力和奮斗。”周奇君說,“我是一名共產黨員,就更應該以身作則,把群眾的事放在首位。”在紅色家風的耳濡目染中長大的楊衛軍,沒有埋怨母親,而是勤勉工作直至退休后搬去與母親同住,一直悉心地照料她。
日子越過越好,周奇君漸漸萌生了要為建黨百年獻禮的念頭。
“這100 萬元黨費,是母親為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特意準備的生日禮物。”建黨90 周年時,楊衛軍便發現了母親的心愿。于是,他陪著母親將臥室的鐘表撥快了十分鐘,和她一起與時間賽跑。
在兒子的照料下,周奇君一直保持著規律的生活作息:每天只吃兩餐,包子、雞蛋、玉米、牛奶……兒子總是變著花樣哄勤儉節約的她多吃一些。她說:“我很少吃藥也不去醫院看病,鍛煉就是最好的藥。”她每天鍛煉一個多小時,回家就讀書看報,瀏覽國內外大小事。《海峽兩岸》是她每天必看的節目。年輕時沒跨過的那灣海峽,成了她倍加牽掛的事。
這十年來,她積攢黨費的方式很簡單,省吃儉用,幾乎從來不逛超市。每個月的工資除了買菜以外全部存進銀行。她叮囑兒子:“萬一我不在了,這筆錢不能動,一定要在建黨100 周年這個好日子交給黨。”
少女時代,在家庭接二連三地變故,親人們接連離世之后,黨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在她的心里,是黨給了她浴火重生的機會。
2021 年七一前夕,95 歲高齡的周奇君來到銀行,將自己積攢多年的100 萬元黨費匯入南京工程公司黨委賬戶,再經上級黨組織轉到中組部指定的賬戶。
由于數額巨大,考慮到老人的實際情況,公司黨委多次做她的思想工作,建議她適當減少捐款額度。她態度堅決地表示,這是自己多年的夙愿。相關手續辦完后,她才松了口氣:“終于把這件事辦好了,今晚我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起初,周奇君拒絕接受采訪,也不許向外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組織從傳承紅色基因、牢記初心使命、開展革命傳統教育的角度與她反復溝通,周奇君才同意公開這件事。因為一名黨員,必須服從組織的安排。
談及100 萬元黨費時,她總是輕輕地擺擺手,彷佛這是一筆每月按時交納的普通黨費。回憶起在朝鮮犧牲的戰友,她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很多參加抗美援朝的戰友們犧牲了,哪像我現在過得這樣幸福。”
5 年前,周奇君從職工宿舍搬到新家,家中的布置還保留著上世紀80 年代的老樣子。家具的漆面已斑駁褪色,她一件也不舍得換掉。可看到職工樓里一層的臺階有點陡,退休老同事上下樓梯行動不方便時,她大方地自掏腰包,為小區全部單元一層的樓梯加裝扶手,方便了樓宇內老人的出行。
“共產黨員就是人民的公仆,一定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既然黨有這個教導,我就這樣做。所以,哪怕路上有一個人躺下了,我也要去管一管。”她說。
汶川地震時,周奇君主動交納了2500 元特殊黨費支援災區建設。2020 年武漢新冠疫情發生后,她心急如焚,冒雨坐著輪椅把10 萬元現金送到公司,并附上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我是一名共產黨員,應該急黨所急,自愿捐款10 萬元!”
走過了戰火紛飛的歲月,親歷了繁榮富強的新時代。現在的周奇君堅持與時間賽跑,每天按時鍛煉和學習。她躊躇滿志地決定,在建軍100 周年時,再準備一份“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