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為我驕傲

劉允俠

送女兒去學校，我還在寢室忙著給她鋪床、洗被罩，她就不見了。原來，她剛剛和一個女生交上朋友，為了和那女生坐在一起，背著書包去教室占位子去了。這么快就融入集體了？這么快就不需要我了？我一時有些失落。

女兒很快回來了，看著我給她細致地鋪床疊被，笑嘻嘻地說了句：“果然是我親媽！”就在來學校前，我們還起了爭執，她說我比后媽還狠。原因是我想早點出發來學校報名，而她說又不用上課去那么早干嗎。我惱了，摔下行李，不去了！然后她就和我拉扯著，結果等我們到學校，她是第五十個報名的。

整個初中，我們母女倆無時無刻不在爭吵。我總是這樣指責她：“你讀的就是一所普通中學，也不是重點班，再不抓緊學，將來怎么辦？考不上高中就給我賣菜去！”“我讀的中學也是二類重點吧？我在學校排一百多名，身后還有九百個同學，想想全市一共多少個中學，我身后還有幾萬人吧？賣菜也沒什么不好，沒有賣菜的你吃啥？”我一向敵不過女兒的口才，卻不愿甘拜下風，說不過她就要動手。甚至在中考的前兩天，我還發了脾氣。

有一次女兒說：“老媽，你應該為我感到驕傲！”“你學習中不溜、長相不傾城、身材不算好，甚至也沒有特長，有什么可驕傲的？”她是個自信心滿滿的孩子，我無時無刻不在打擊她。她一臉得意地說：“我從小到大從不生病，連一次感冒都沒有！這點你驕傲吧？看看，我給你省了多少醫藥費啊！”我無語，這也是讓我驕傲的理由嗎？讓媽媽驕傲的孩子不應該是那個又漂亮又乖巧、學習成績好、經常參加各類競賽的別人家的孩子嗎？

但是，女兒用她的輕松和自信考進了重點高中，班里前幾名那些孩子太看重分數和成績，反而沒有她發揮得好。看來我確實要驕傲一下了！她學習不努力居然逆襲考上了重點高中；她生氣從不超過五分鐘，打她罵她照樣和你親；她居然沒有早戀……

中考之后，女兒說要去住上海的阿姨家玩個夠。自己在網上搜索了十幾個上海的景點，用筆記下來，包括景點特色、乘車路線、打車費用等，然后給阿姨打電話：“老姨，我要把這些都玩遍，你要破產了！”阿姨笑了：“沒關系，寶貝，你玩二十個景點都沒問題。”

在火車站，她好像瞬間學會凌波微步，眼疾手快地找到車次、座位、入站口、出站臺，而我像傻了一樣被她牽著走，行動上慢了一拍，又總是問些看起來很幼稚的問題。“你還擔心我，看來我應該擔心你。”她一臉“嫌棄”地表示中年婦女出門在外，智商不夠用。

我陪她在上海待了三天，她在那三天里認識了一個上海小姑娘。兩個人很快就熟絡了，一起去滑冰、看電影、逛復旦大學、吃冰激凌。第四天，我要回家處理公事，將女兒留存她阿姨家。結果我前腳剛走，她阿姨就發了條短信給我，說自己腰扭了不能陪她，放她自己去夫子廟玩了。我一聽就急了：“不行啊，她剛到上海，人生地不熟，走丟了怎么辦？上海的地鐵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我看著都頭暈。”。她阿姨寬慰我：“哎呀，放心吧，你女兒很能干的。孩子長大了總要放手的。”

傍晚，她快活地回來了，買了心儀的假發、自拍器、一堆小玩意，還給阿姨帶了晚餐。

“給我足夠的錢，我可以到地球那一端。”她豪邁地表示，并揚言即使不給她錢，她也可以打工賺錢來玩。看來，我真的要放手了，雖然她只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

是的，父母是弓，兒女是箭，生命初始臍帶相連、互相依偎，時光漸漸將弓越拉越滿，箭在弦上也越走越遠。終于有一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離你而去。此時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弓拉滿，助她起飛，然后乖乖放手。無論她飛得高還是低，遠還是近，你都要鼓掌、微笑、陪她驕傲。

編輯|龍軻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