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dú)者的囈語

孫慶豐

假如，我老了

人終有老去的一天，假如那一天

己悄然來臨，我就默默地

和孤獨(dú)簽一份體面的協(xié)議

協(xié)議里約定：

痛苦聲、呻吟聲、哀怨聲

我這大半生聽得太多了

我不能再讓別人的嘴，欺負(fù)我一雙

受盡磨難的耳朵，我的嘴給它們

制造的痛苦，已經(jīng)夠多了

它們應(yīng)該擁有享受安靜的權(quán)利

協(xié)議里還要約定：

我沒有一碗糖水，留給自己的孩子

也不想在他生活的碗里，再增加任何苦水

這不是一個父親該做的，也不是一個父親

想看到的，在人前咬著牙微笑

在人后咬碎牙流淚，這樣的生活

到我這里，就停止吧

當(dāng)夜幕落下，孤獨(dú)來臨

我希望和孤獨(dú)，不要彼此打擾

不是我不喜歡孤獨(dú)，而是年輕時

我們相處的時間實(shí)在是太長了，到老了

我們就該遵從彼此的內(nèi)心，我不打擾孤獨(dú)

孤獨(dú)也不要打擾我，一個人的黑夜

什么也不想，其實(shí)，也挺好

生活的原野

在生活的原野，尚未成熟之前

我還沒有一粒，屬于自己的種子

可以支撐我，去仰望金色的收成

大半光陰，都被黑白的色彩占據(jù)

黑是黑夜的黑，白是白日夢的白

我在虛擬的原野，構(gòu)筑自己綠色的王國

夢想著當(dāng)綠色謝幕，金色登場

生活中所有的色彩，都能由我盡情地主宰

借助人類的嘴巴，說出了一只鳥心中的愿望

在生活的原野上，它有自由飛翔的權(quán)利

也有幸福棲居的夢想

多舛的命運(yùn)，讓它躲過了獵人的槍口

卻沒有一粒飽滿的谷穗，成為它心中夢想

的美食

現(xiàn)在，站在生存的邊緣，它像一位老人

臉上布滿滄桑，在更大的風(fēng)雨

即將來臨之前，偌大的世界

卻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安放它

一雙無力的翅膀

一只鳥，在夜里，哀號著

什么時候，生活的原野上，綠色的希望

和金色的收成，不再被黑白的色彩占據(jù)

它厭倦了那些黑水的黑

和白山的白

一個人的旅程

有些人

說好了，要和我們一起去看日出

黎明還未到來，他們就匆匆下車了

每個人的旅程注定是孤獨(dú)的

所有的一起出發(fā)，到頭來，都將成為

一個人的旅程，心中縱然有千般不舍

萬般留戀，在被歲月無情地消磨之后

最終都將無奈地放下

放下不是妥協(xié)，也不是認(rèn)輸

而是我們不再心存執(zhí)念，理解了旅程的

終極意義，所有的曾經(jīng)擁有

在生活的煙花散去之后，都將化為

不曾擁有，如此，一顆心才會坦然、釋然

在空曠的車廂里，接受生活所有的給予

（選自《天津文學(xué)》2023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