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窗見山

◎ 馬 俊

詩人海子寫道：“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想必在那樣的房子中，人的心境也會像大海一樣開闊。我無法實現那樣的夢想，不過我的房子對面就是一座青山，推窗見山也是一道讓人心曠神怡的風景。

相比海的博大和包容，山往往各有性格。我窗外的這座山，沒有古怪招搖的姿態，她在群山中就像一個比較中庸的人，沒什么太突出的地方，也沒有別人無法容忍的性格短板，氣質比較溫和、質樸，這也是這座山的獨特個性。所以每當我早晨推開窗子，與這座山目光交匯的時候，都會覺得特別舒服。其實事物跟人一樣，帶給人舒適的感覺最重要。

窗外的這座山離我的實際距離大概3 公里，我覺得她近在咫尺，很有一種靠山而居的感覺。從窗子吹進來的晨風都帶著山間的氣息，清新，清涼，清香。尤其是山間的鳥兒，經常來我的窗前。它們有時敲敲我的窗子，有時在窗外飛掠而過，我能讀懂它們的語言。無論它們停著還是飛著，靜默著還是歡叫著，我都知道它們想表達什么。在我看來，鳥兒們就是山派來的信使，邀請我去山間走一走。我閑暇的時候，經常去山間走一走，算是對鳥兒的邀約有所回應。當然，更多的時候我是享受在窗內與山溫柔對坐的幸福。

我最喜歡坐在自家陽臺上，一邊喝茶，一邊看山。“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山與人之間的關系，就像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一樣，性情相投就會相看兩不厭。我面前這座山的風貌氣質恰是我喜歡的，她在我的審美點上。我喜歡她，看她的時候目光帶著欣賞，所以她對我的態度應該也是如此。我常常有這樣的幻想，推窗見山，與山對坐，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那樣的時刻，我真的覺得自己像流水一樣，還原成最澄澈的姿態。生活中，每個人都是有多個側面的。能夠讓你展現最好一面的人或事物，都是生命中最美的遇見和緣分。

有緣與一座青山朝夕相處，實在是人生之幸。早晨和傍晚，是一座山一天中的“高光時刻”，如果到山中閑游就選這樣的時候。不過我隨時可以推窗見山，覺得山每一個時刻都是美好的。無論是早晨還是午后，傍晚還是夜間，只要我推開窗子，山就會給我一個溫柔的微笑。無論是在草木豐美的季節，還是在萬木凋零的冬天，山都能展現不同的美。豐腴的山和瘦削的山，都各具情態，環肥燕瘦。

我覺得晨霧中的山有種分外神秘的味道。淡霧籠罩，山不再那么清晰可見，山間的一切都仿佛是隱約在仙境中一般。霧氣把我與山的距離推遠，大概是為了提醒我，有時隔著一定距離才能體會妙境。淺霧如紗，山變成了含蓄的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舉手投足間都是溫婉之美。我坐在窗前，一會兒喝茶，一會兒看山，喝茶時山有了清氣，看山時茶有了香氣。晨霧在一點一點消散，山仿佛緩緩扯掉了面紗一樣，露出了優雅美麗的微笑。那樣的時刻太過美好，人仿佛置身純凈的自然之中，天地萬物都散發出迷人的氣息。

推窗見山，天地開闊，萬物可愛。推窗見山，與山促膝，山不再那么高不可攀，而變得可觸可感，可親可近。人與山，山與人，成就了最和諧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