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舉芳
金秋風爽,石榴紅了,在枝葉間低頭含笑,等待人來采摘。
老家的院子里,有兩棵石榴樹,一棵是結甜石榴的石榴樹,一棵是結酸石榴的石榴樹,分別栽在屋前的東邊和西邊。兩棵石榴樹從外觀上看一般無二,同樣是碧葉、紅花,像是比賽般,蓬勃生長著。
秋天是石榴成熟的季節,兩棵石榴樹都掛滿了沉甸甸、紅彤彤的石榴。母親拿著剪刀,把石榴一個個剪下來,分別放在兩個籃子里。年少的我分不清哪個是甜石榴,哪個是酸石榴,順手拿起一個紅紅的大石榴,掰開,紅紅的、瑪瑙般的石榴籽兒晶瑩剔透,引誘得人口舌生津,禁不住咽吐沫。剝幾粒石榴籽兒放進嘴里,石榴汁溢出的瞬間,我沒有嘗到想象中的甜味,一股酸酸的汁液酸得我直搖頭。母親看我那囧樣兒,哈哈笑起來,我十分尷尬,不知道是把嘴里的石榴籽兒吐出來還是咽下去。
母親說:“傻妞兒,東邊這棵石榴樹是酸的,西邊那棵才是甜的。”說著從西邊的籃子里拿過來一個石榴,掰開,剝幾粒石榴籽兒放進我的嘴巴里,果然,甜津津的汁液瞬時稀釋了酸味兒,我搶過母親手里的甜石榴,想吃個痛痛快快,母親把石榴奪回去,只分給我一小半,說:“小孩子不能貪吃石榴,容易上火?!?/p>
我知道了東邊這棵石榴樹是酸的,便開始討厭它。我常常偷偷地給甜石榴樹澆水,從不給酸石榴樹澆一滴水。酸石榴似乎對我的偏心一點也不在乎,依舊長得那么旺盛,一點也不比甜石榴樹遜色。
第二年石榴成熟的時候,母親說:“你看,這酸石榴樹雖然不招你的待見,但它依然長得漂亮啊?!蔽乙豢矗?,酸石榴的果皮油亮油亮的,紅紅的,特別漂亮,而甜石榴的果皮顯得有些粗糙,而且顏色黃黃的,不如酸石榴好看。母親說:“即使別人冷漠地對你,你也要像酸石榴一樣,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長,明白嗎?”那時的我哪里懂得母親話里的含義,只是機械地點點頭。
掰開仔細看籽兒,甜石榴的籽兒淺黃色居多,有一小部分是淺紅色;酸石榴的籽兒顏色是深紅的,好似一顆顆石榴寶石。母親又說:“不能只通過表象判斷一些事情,就像酸石榴好看而味道酸酸的,知道吧?”我又點點頭,母親摸摸我的頭:“傻丫頭,只會點頭,記著媽的話,好好長大?!?/p>
母親總是讓我吃一些甜石榴,也吃一些酸石榴,她說:“人這一輩子,日子有時候是酸的,有時候是甜的,要在甜的時候別忘了酸,要在酸的時候回味著甜。有酸有甜才是人生真滋味?!?/p>
去果品市場,挑幾個酸石榴,再挑幾個甜石榴,回到家各自掰開一個,一口甜,一口酸,在酸酸甜甜的味道里,回味那遠去的時光。母親的話語如一顆顆石榴籽兒,潤澤著我的心,酸時清醒,甜時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