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王的婚事

喬書明

春草從小就喜歡畫鳥，最近她在“鳳凰嶺野生鳥類攝影基地”談了個對象。

春草媽托春草的舅舅先替她見見面、把把關，如果對方人不錯，就同意讓他倆繼續交往；如果人不行，就讓春草盡快分手。

三人在餐廳落座，春草介紹說：“請主考官舅舅您聽好，這位就是俺談的男朋友馬德青。”

春草的舅舅微微一笑：“小伙子，你咋這么會起名字哩？俺外甥女叫趙春草，您就起個名字，叫‘馬啃青’呀！？”

春草慌忙解釋說：“舅，您別聽岔了，他的名字叫馬德青，可不是馬啃青呀！”

馬德青倒是很大方，認真地說：“對于鳳凰嶺來說，這些年綠化荒山的‘得青’，跟前些年毀林砍樹的‘啃青’，那可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呀！”

春草甜甜一笑，補充說：“要不是這些年大伙兒辛辛苦苦把亂砍濫伐毀壞的鳳凰嶺，重新描繪成錦繡畫卷，伴著水綠山青、飛鳥云集，俺德青哥更成了揚名海內外的‘鳥王’，俺倆還走不到一塊哩！”

舅舅哈哈一笑：“這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啊。春草，跟舅舅好好介紹介紹，你這美術院校畢業的高才生，跟‘鳳凰嶺野生鳥類攝影基地’的馬經理，到底是咋認識的？”

春草這就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來，馬德青家住鳳凰嶺附近一個小山村里，盡管老輩人經常講，原來這兒曾經是百鳥云集的地方，可前些年村民們窮得沒辦法，經常哼著“上山一把斧，下山五塊五”，到山上去亂砍濫伐，直到將鳳凰嶺砍得滿目瘡痍。

馬德青呢，早年也跟村里其他年輕人一樣，到城市去打工……憑著超人的膽識和勇氣，不久就成了企業家。可馬德青并不留戀城市里的燈紅酒綠，他連做夢都懷念山村往昔的鳥語花香。

再一個，馬德青發現，如果辦企業天天跟在別人屁股后邊比葫蘆畫瓢，永遠發現不了能支撐企業發展經營的關鍵，尤其是這些年倡導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他干脆把城里的公司關了，帶著這些年積累的資金，回到生養他的小山村，著手創建生態美麗家園。

有了馬德青的投資，鳳凰嶺方圓幾十里內，山也青了，水也綠了，花也香了，多年不見的珍奇鳥類也回來了，村民們開始辦起“農家樂”來。

有一天，馬德青突然發現，鳳凰嶺附近飛來一對比鳳凰還俊美的“紅腹錦雞”，他猛然想起來，有一個酷愛野生鳥類攝影的老朋友，經常自己駕駛著小轎車，帶著進口照相機，按照珍貴野生鳥類書上的提示，在秦嶺和甘肅交界的地方，苦苦尋覓了兩個多月，也沒有找到綽號“金鳳凰”的“紅腹錦雞”……

馬德青有心給老朋友報個喜訊，打個電話跟他說這件事，就是不知道這紅腹錦雞啥時候再飛來。他靈機一動，決定在野生鳥類觀賞和攝影這個方向上另辟蹊徑。

因為小時候跟野鳥打交道，馬德青熟悉各種珍奇鳥類的生活習慣，他特意挑選培養野生鳥類管理員，在鳳凰嶺準備搭建攝影棚，定時定點地擺放螞蚱、黃粉蟲等美味飼料，投喂野鳥。就這樣，鳳凰嶺附近的山坡上漸漸成了各種珍奇鳥類生活的天然樂園。

這真是精心培栽花盛開，慧眼巧構柳成蔭。如今這山清水秀、飛鳥云集的鳳凰嶺，已經成了野生鳥類攝影愛好者的圣地。

看那鉤嘴畫眉、黑頭鸚鵡、紅腹錦雞，還有拖著五光十色長尾巴的綬帶鳥、獨具食肉特性的“花臉包公”鳥……像表演節目一樣，爭相展示。

伴著以鳳凰嶺為奇幻背景的野生鳥類照片，在各種野生鳥類攝影雜志、網站上嶄露頭角，“鳳凰嶺野生鳥類攝影基地”徹底出名了。

原先定點搭建攝影棚、修筑進山公路、規劃拍照點位的馬德青，便順理成章地當上了鳳凰嶺野生鳥類攝影基地的總經理，他還建議村民們為這些攝影愛好者們提供送餐等服務。

在美術學院學習的春草，聽說了鳳凰嶺如今開發得如此之好，建議學校組織學生們到鳳凰嶺野生鳥類攝影基地寫生。

就這樣，通過鳳凰嶺這座鵲橋，春草跟馬德青兩個人相見恨晚，一見鐘情，就這樣走到了一起。

說完了這些，春草還對舅舅特別強調：“您外甥女素日最討厭娘娘腔、奶油小生，聽山民們講了德青的創業史后，俺覺得他是個男人，有擔當，敢作為。”

聽罷外甥女的敘述，舅舅哈哈一笑說：“春草，這十個指頭有長短，人都有優勢和缺點。憑借你媽給我這尚方寶劍，德青你倆到底能不能喜結良緣，等舅舅全面考察過后，再一錘定音。”

春草給服務員擺擺手說：“小美女，趕快把菜單拿過來，讓俺舅親自點菜。”

舅舅看著菜譜，嘴里噼里啪啦地說：“這炒肉絲，炒肉片，壇子肉，黃燜肉，三鮮水餃，四喜丸子，再將西安那羊肉泡饃，給我‘兌’一大鍋。”

馬德青微微一笑：“舅，咱一不擺花架子，二不造聲勢，干啥都腳踏實地，就咱三個人，您點這么多菜，一來吃不完，二來浪費錢。”

舅舅一聽這話不高興了，拍案大怒：“德青，人家見面請客，都是騎駱駝耍門扇———大馬金刀。你卻給舅舅弄個摳搜小氣。德青呀，如果你豪爽瀟灑，咋不拍拍胸脯、說句膽大話：只要舅舅想吃，您就隨便點吧；只要桌子上能擺下，您就讓服務員盡管端吧；說到底，還是你對舅舅沒真心，請客怕花錢。”

春草坦然一笑：“舅，您別隔著門縫看人，只要是舅舅想吃的特色菜，不管價錢多高，您盡管點吧！”

舅舅說：“舅最愛吃的，就是野雞燉山珍。”

馬德青急忙擺手：“舅，咱輸戲不能輸過場。您點這道菜，咱壓根就不能要。”

舅舅氣沖兩肋地說：“因為啥？！”

馬德青義正詞嚴地說：“因為野雞屬于國家規定的二級保護野生鳥類。作為構建生態文明的鳥王，俺一貫倡導同在藍天下，人鳥共家園，絕不能將野生保護鳥類，當作酒宴上的美味佳肴。”

舅舅伸手拉住春草：“你跟德青這事，八字剛畫了一撇，他就給舅舅來個沙發墊子換銅鑼———蹾里響。既然他馬德青不看情面，處處讓舅舅丟人，那咱只好謝絕他這見面宴請，走人！”

見狀，馬德青、趙春草、小美女服務員立時圍上去，將舅舅拉回來。

春草見舅舅坐在椅子上，氣得兩眼直翻，慌忙好言勸慰：“舅，這俗話講，宰相肚里撐舟船，舅舅肚子這么大，連這點小事都盛不下。如今您說句心底話，今天見面這事，您到底給俺媽咋交代？”

舅舅變臉比翻書還快，說：“傻丫頭，這事還用問舅舅？這當長輩的，再生氣也不能壞良心呀，俺馬上給你媽打電話，我贊成你跟德青繼續交往，在現今這社會環境下，像德青這樣既有遠大理想，又耿直勤儉、艱苦創業的好青年，咱往哪兒找哩？！”

德青、春草猛然松了口氣，驚喜地問：“那剛才您是？”

舅舅故意說：“俺故意虛晃一槍，試試德青到底能不能擔當起愛鳥這社會責任？是不是名副其實的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