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CECS 1149—2022《國際多邊綠色建筑評價標準》介紹*

孟 沖 鄧月超 李嘉耘 李 瓊 戴瑞燁 高 成

(1.中國建筑科學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2.華南理工大學,廣州;3.中國城市科學研究會,北京)

0 引言

自“一帶一路”合作倡議提出以來,我國始終秉持綠色發展理念,與“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共同推動落實可持續發展議程和應對氣候變化。由于綠色建筑將可持續發展理念與建筑業有機結合,既保證了建筑業發展,又減輕了環境負擔,因而成為推進綠色“一帶一路”基礎設施建設的重要手段之一。經過近15年發展,我國綠色建筑形成的良好發展形勢已為綠色建筑“走出去”奠定良好基礎,但在國際化發展方面仍面臨適應能力弱、認同感低等諸多問題[1]。全球化時代,國際標準的制定往往意味著該國掌握著行業話語權與主動權,是一個國家軟硬實力的綜合體現。因此,開展針對“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的綠色建筑標準研發,可突破我國綠色建筑國際化發展的標準壁壘,推動我國與共建國家綠色建筑項目的深化合作,也可為共建國家綠色建筑建設提供依據。基于前述背景,中國建筑科學研究院有限公司會同有關單位共同編制了T/CECS 1149—2022《國際多邊綠色建筑評價標準》(以下簡稱“《標準》”)。本文將對《標準》的編制情況進行介紹。

1 標準調研

1.1 國際主流綠色建筑評價標準

由于起步較早或國家間的歷史淵源等原因,歐美發達國家的綠色建筑標準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具有廣泛影響力,為借鑒發達國家綠色建筑評價體系的國際化發展經驗,《標準》編制之初,編制組調研了歐洲三大綠色建筑評價標準(英國建筑研究院環境評估方法BREEAM、法國高質量環境評價體系HQE、德國可持續性建筑評價體系DGNB)及美國LEED綠色建筑評價標準。如表1所示,BREEAM于1990年發布,是世界上最早發布的綠色建筑評價標準,HQE、LEED也均起步于20世紀90年代,而DGNB則相對較晚。從評價指標看,LEED、BREEAM在一級指標劃分上較為全面,但仍可歸納為場地、能源、水、材料、室內環境質量幾個大的方面;DGNB是唯一強調經濟可持續性的評價體系;HQE的指標體系簡單,但對用戶的健康舒適性更為關注。評價等級方面,LEED與DGNB均劃分為4個等級,BREEAM與HQE劃分為5個等級。上述4項標準中,國際化程度最高的是LEED,其次是BREEAM、DGNB與HQE。在全球包括“一帶一路”共建國家中,這些標準均有不同程度的應用。與上述國家相比,我國綠色建筑標識項目數量雖位列全球第四[2],但國際化發展程度較低,目前僅有2個海外認證項目,8個國際雙認證項目。因此,我國綠色建筑需借鑒發達國家綠色建筑國際化發展相關經驗,積極向海外尤其是“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宣傳、推廣國內的標準、技術,以加快標準的國際化步伐。

表1 美、英、德、法4國綠色建筑評價標準對比

1.2 “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綠色建筑評價標準

截至2022年8月,149個“一帶一路”共建國家[7]中,僅有23個國家研編了本國綠色建筑評價標準(見表2)。分析各國標準的一級評價指標可知,大多數共建國家的標準來源于LEED、BREEAM,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本地化修正。各國綠色建筑發展程度相差很大,以綠色建筑發展最好的新加坡為例,截至2022年8月,Green Mark認證項目3 767個[8],2021年推出的Green Mark 2021評價標準,建立了以節能和可持續性(智能、健康與福祉、全壽命期碳排放、可維護性、韌性)為指標的評價體系,指標設置與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高度契合,具有先進性。受制于經濟、技術等發展現狀,許多共建國家的綠色建筑評價體系應用并不理想。

表2 “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綠色建筑評價標準

由于許多“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對住房、學校、醫院等基礎設施的需求巨大,大量的新建建筑將投入建設,而綠色建筑是建筑業應對氣候變化、保護環境、節約資源的重要舉措,因而在共建國家具有廣闊的市場。我國與大多數“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同為發展中國家,近年來基礎設施的迅猛發展為綠色建筑發展提供了沃土,已積累豐富經驗。加之我國幅員遼闊,GB/T 50378—2019《綠色建筑評價標準》兼顧了各種氣候類型,應用范圍廣泛,以“安全耐久、健康舒適、生活便利、資源節約、環境宜居、提高與創新”為指標的評價體系充分體現了“以人為本”的特色,技術上已達到國際領先水平[9]。因此,基于市場前景、國情相似、氣候覆蓋范圍廣及標準的先進性等原因,我國綠色建筑標準已具備向“一帶一路”共建國家推廣的條件。

2 編制思路

2.1 適用性

“一帶一路”建設的核心是借助“絲綢之路”文化內涵建立開放、包容的國際合作平臺,故《標準》對適用的“一帶一路”共建國家不設限制。由于共建國家氣候類型多樣,不同國家間氣候差異較大,綠色建筑如何與當地氣候條件相適應,是《標準》考慮的重要問題之一。“柯本氣候分類”是基于氣溫、降水和植被分布建立的氣候分類系統,因分類簡單且適用氣候范圍廣而被廣泛應用于各學科領域。因此,為區分不同氣候類型對綠色建筑的影響,《標準》通過引入柯本氣候分類,提出不同氣候條件下綠色建筑的設計依據及性能要求,以體現綠色建筑與當地氣候條件的適應性。

2.2 兼容性

綠色建筑是一項集成化和系統化的工程,綠色建筑評價標準具有多標準綜合的特點。當前,“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工程建設標準應用情況較為復雜,據統計,除中國標準和本國標準外,中國對外承包工程項目應用最多的國外標準依次是美國標準、英國標準和歐盟標準。此外,法國標準在曾作為法屬殖民地的國家和地區應用最多,俄羅斯標準在中亞國家也有很大影響力[10],同一項目存在使用不同標準體系的情況。為提高《標準》的兼容性,邁出我國綠色建筑標準“走出去”的第一步,《標準》提出綠色建筑的評價除應符合《標準》的規定外,尚應符合“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相關標準的規定,相關標準指評價建筑所采用的標準,包括共建國家現行有關標準、現行國際標準及符合要求的其他現行標準等。

2.3 滿足共建國家需求

1) 氣候變化。

隨著全球氣候變化加劇,“一帶一路”沿線區域年平均氣溫持續上升,年降水量增加,高溫熱浪、極端降水、極端干旱和風暴潮事件在沿線大部分區域均呈增強趨勢,據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氣候變化評估,這一區域是未來氣候變化的敏感區域,極端事件發生頻繁,很可能導致自然災害風險加重,損害生態系統,影響糧食生產,造成瘟疫病等頻發[11]。這些事件是“一帶一路”區域可持續發展和重大基礎設施建設面臨的重大威脅之一。為此,《標準》編制充分考慮了建筑應對氣候變化的條款。

2) 碳排放。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是能源資源集中生產和消費的區域,碳排放量高,單位GDP能源消費量和碳排放量達全球平均水平的1.5倍以上。且這些國家多為發展中國家,碳排放量大多尚未達峰,未來能源消費量和碳排放量仍有較大增長潛力[12]。為解決高碳排放帶來的一系列問題,目前已有多個國家提出了“零碳”或“碳中和”目標(見表3)。全球建筑部門碳排放占總量的39%[13],是減碳的重要領域。因此,《標準》在如何進一步滿足共建國家碳減排需求方面給與了重點關注。

表3 部分“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凈零碳目標[14]

3) 能源情況。

能源是當前影響全球政治經濟和環境的突出問題,“一帶一路”共建國家能源總體特點為化石能源、清潔能源豐富,但能源分布與消費分布間不呈正相關關系。煤炭主要分布在亞洲和歐洲,中東及非洲占比極少;油氣資源主要分布在中東、北非、中亞和俄羅斯;水能主要分布在亞洲,非洲和歐洲較少;風能和太陽能則主要分布在亞洲和非洲,歐洲較少[15]。因此,《標準》重點考慮了如何避免化石能源資源豐富地區過度消耗能源造成的浪費和環境污染及水資源貧瘠地區節水等問題,以保證可再生能源豐富地區能源的有效利用。

3 主要內容

3.1 整體框架

為滿足“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綠色建筑發展需求,推動我國標準“走出去”,《標準》以GB/T 50378—2019《綠色建筑評價標準》的指標體系為架構(見圖1),評分方式采用簡便且易于操作的絕對分值累加法,劃分為4個評價等級(見圖2)。

圖1 章節框架

圖2 評分方式與評價等級

“安全耐久”指標從場地安全、建筑本體安全、人的使用安全、面向未來使用的適變性、部品部件及材料的耐久性等方面綜合考慮了建筑的安全性與耐久性。針對共建國家的自然條件、社會現狀,提出對存在生物侵害地區的建筑進行有害生物防治、外門窗抗風壓性能和水密性能應與當地環境相適應的設計要求,以及公共區域需設置視頻監控系統等要求。

“健康舒適”指標針對影響人體健康的空氣、水、聲、光、熱濕要素,通過調研共建國家人居環境現狀,提出了適應當地的健康舒適的室內環境指標要求。

“生活便利”指標從出行與無障礙、服務設施、智慧運行、設施管理4個方面關注建筑使用者的體驗,加強生活和工作的便利性。針對共建國家地域特征和交通設施現狀,豐富了公共交通工具種類,并對公共服務設施的便利性評分規則進行優化,使其更具針對性。

“資源節約”指標從節地、節能、節水、節材4個方面對綠色建筑的評價作出規定。考慮共建國家人口規模、經濟發展水平等因素,《標準》在節地與土地利用方面引入“空間效率系數”作為評價指標,并結合使用條件、建筑結構形式、人員舒適度要求等因素制定了不同類型建筑空間效率系數的限定范圍。節能與能源利用方面除提出包括圍護結構熱工性能、設備能效、綜合能耗、控制措施等在內的能效提升解決方案外,還提出了依據生物氣候學對建筑的體形、平面布局、朝向、熱工性能等進行設計,注重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此外,針對“一帶一路”共建國家資源特點,提出了可再生能源強化應用的要求。由于不同國家節能器具等級劃分不同,節水與水資源利用指標方面通過充分調研,制定了判定衛生器具用水效率等級的方法。節材與綠色建材方面則根據共建國家材料資源特點,制定了本土材料使用、建筑結構材料、可再循環/可再利用/利廢材料及綠色建材的對應指標要求。

“環境宜居”指標關注的是室外生態保護及人們在室外活動時的感受。為營造宜居的室外環境,該指標除對場地綠化、雨水控制、污染源及室外聲、光、風環境等提出設計控制要求外,還針對共建國家面臨的氣候變化問題,提出降低制冷劑排放、室外熱環境營造等要求。

“提高與創新”指標則在鼓勵綠色建筑性能的提高和創新方面,提出了建筑風貌設計、綠色產品應用、氣候變化應對、生態價值提升、“一帶一路”國際合作、碳中和等評價指標,并開放評價內容,以鼓勵其他技術和管理創新。

3.2 特色條文

3.2.1改善場地生態環境

《標準》第8.2.1條提出了“充分保護或修復場地生態環境,合理布局建筑及景觀”的要求。同時,為緩解氣候變化帶來的洪澇和污染問題,第8.2.2條提出了“規劃場地地表和屋面雨水徑流,對場地雨水實施外排總量控制”。編制組經研究給出了部分“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年徑流總量控制率對應的設計控制雨量,供設計參考。此外,第9.2.7條提出了“評估項目建設對場地生態環境帶來的影響,并采取措施提高場地生態價值,改善場地生態完整性和生物多樣性”,該條鼓勵在項目建設前進行全面的生態環境影響評估,以應對氣候變化和提高生態價值為重點,確定提高場地生態價值的措施。提高場地生態價值可采取人工干預措施營建多樣化的棲息地,推動生態進程,具體包括:1) 種植適宜當地的、對野生動物具有吸引力或益處的本土植物;2) 在場地內適當位置安裝鳥籠、蝙蝠箱、昆蟲盒;3) 對雨水花園等可持續性排水系統、綠色屋頂、綠墻、社區果園、社區農園等進行適當整合、設計和維護。項目運行階段要尊重植物本身的生態習性,將有利于生物多樣性的措施融入到項目運行管理過程中,如不使用或較少使用有殘留的農藥,制定關于生物多樣性管理的完整計劃,包括在繁殖期等關鍵時期避免開展清理或其他影響生物多樣性的工作等。

3.2.2主動應對氣候變化

《標準》第9.2.8條提出“對氣候變化帶來的潛在風險進行評估,并采取措施應對氣候變化可能帶來的不利影響”。該條鼓勵項目對場地內潛在的高溫、嚴寒、海平面上升、干旱、洪澇和傳染性疾病等風險進行分析與評估,根據當地水文、氣象機構或其他組織的資料,編制氣候變化風險評估報告。為減輕評估結果中各項風險帶來的不利影響,鼓勵項目采取相應措施提高建筑應對氣候變化的能力,如濱水國家或地區面對海平面上升或洪澇災害的風險更大,鼓勵項目根據洪水風險報告,采取提高建筑抗洪能力的策略,或采用濕防洪方法,將所有機電設備布置在水密裝置內或高于建筑物最高預測洪水位,較低樓層采用防水且易于清潔的建筑材料。干旱和半干旱地區面對旱災的風險更大,鼓勵項目根據旱災風險報告,采取節水、水資源循環利用、海水淡化、種植抗旱植物等措施,通過開源節流,解決用水需求和水供給不平衡的問題。

3.2.3降低溫室氣體排放

為助力“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實現減碳目標,《標準》通過基本規定、評分項、加分項相結合的評價方式,降低建筑碳排放。《標準》第3.0.8條提出了“綠色建筑評價應包括碳排放計算”,將碳排放量計算作為綠色建筑評價的前置條件,在計算分析的前提下采取節能減排措施降低碳排放量,做到有的放矢。在此基礎上,《標準》在各章的評分項均提出了具體的減碳措施,包括圍護結構熱工性能、用能設備和系統能效、節水措施、綠色出行、綠化固碳等在內的減碳方案。此外,第9.2.10條提出了“采取建筑碳中和策略”的更高要求,該條首先鼓勵根據《巴黎協定》中各國碳中和目標,制定并發布《零碳建筑過渡計劃》,描述評估建筑實現零碳建筑目標的時間和路徑。在此基礎上,該條對建筑提出了更高的“獲得碳中和認證”的要求。由于空調系統使用的氯氟烴和氫氯氟烴等制冷劑具有顯著的臭氧消耗潛力和全球變暖潛力,《標準》第8.2.6條提出“采取措施降低空調排放對全球變暖及臭氧層的影響”,居住建筑通過不使用空調或使用天然制冷劑及新型環保空調制冷劑,商業建筑通過采用載冷劑間接制冷系統降低制冷劑排放對全球變暖及臭氧層的影響。

3.2.4營造室外熱舒適環境

部分“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夏季酷熱,存在較大的中暑風險,嚴重威脅人們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標準》基于典型氣象年數據預測了“一帶一路”沿線部分城市的中暑風險,在第8.2.10條提出了“室外熱環境依據柯本氣候分類滿足人體熱安全性和熱舒適性需求”。并在第8.2.11條提出了“采取措施緩解熱島效應”,該條除常規緩解熱島效應的措施外,編制組根據研究成果,提出了“充分利用自然水體或水景等被動降溫設施,或在炎熱季節設置人工霧化降溫等主動降溫措施”,為共建國家室外熱舒適環境的營造提供技術支撐。

3.2.5強化可再生能源應用

為充分利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豐富的可再生能源資源,《標準》在控制項第7.1.2條提出“應進行可再生能源利用的可行性研究,評估技術經濟性”。在評分項第7.2.11條提出“結合當地自然資源條件合理利用可再生能源,根據可再生能源利用百分比評分”。通過控制項與評分項相結合的評價方式,強化可再生能源應用。

3.2.6助力綠色“一帶一路”建設

“一帶一路”倡議理念與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高度契合,均致力于消除貧困,促進持久、包容和可持續的經濟增長,重振可持續發展全球伙伴關系。為此,《標準》第9.2.9條提出“建筑為‘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項目,或主要服務于‘一帶一路’倡議”可獲得加分。鼓勵“一帶一路”框架內的建筑項目達到綠色建筑要求,構建海外綠色建筑產業,為沿線人民營造良好人居環境,為世界可持續發展作出貢獻。

4 結束語

國際化發展是我國綠色建筑發展的重要方向,站在頂層設計的角度,通過“標準先行”主導和盤活綠色建筑產業鏈是我國綠色建筑“走出去”的重要路徑。《標準》的編制填補了“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缺乏協同綠色建筑評價標準的空白,為共建國家綠色建筑建設提供評價依據,在有助于改善當地人居環境的同時,也推動我國與共建國家進一步深化綠色建筑合作。然而,由于我國綠色建筑國際化發展起步較晚,以《標準》帶動綠色建筑產業國際化發展之路,仍需多領域相關機構共同努力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