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主題：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現狀調研與規劃思考

李倩楠 古琬瑩

摘 要：主題是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方向，對口述檔案資源建設成效具有決定性意義。文章通過網絡調研法和內容分析法，發現我國口述檔案資源建設圍繞“人物、機構、地區、特定事件”四大主題類別展開，存在社會貢獻人物多于社會邊緣人員、地區特色建構優于文化資源共建、歷史沿革梳理勝于職能經驗保護、歷史事件挖掘重于時代發展跟隨等不足?；诖?，文章提出從主題設計、組織管理和信息技術三方面加強口述檔案資源建設選題規劃。

關鍵詞：口述檔案；口述歷史檔案；檔案資源建設；主題

分類號：G275

Research on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Oral Archives Resources Development and Its Planning

Li Qiannan， Gu Wanying

（ School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23 ）

Abstract： The theme is the direction of oral archives resources development， which has a decisive significance for the effectiveness of oral archives resources development. Through network research and content analysis， it is found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oral archives resources in China is carried out around the four major theme categories of "people， institutions， regions， and specific events". There are deficiencies such as social contributors are more than social marginal personnel，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development is considered more important than cultural resources co-development， historical evolution sorting is considered more important than functional experience protection， and historical event utilization is treated more important tha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imes and so on. Based on this， the article proposes to strengthen the theme-selection planning of oral archival resources development from three aspects： topic design， organizational management， and information technology.

Keywords： Oral Historical Archives； Archival Resources Development； Theme

《“十四五”全國檔案事業發展規劃》明確檔案資源體系建設仍是“十四五”檔案事業發展的重點[1]，并鼓勵采集口述檔案，以豐富檔案資源內容與形式。當前，學界有關“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研究集中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實踐管理，側重于價值探討[2]、采集流程[3]、管控手段[4]等方面的研究；二是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現狀調研，包括國內檔案界口述檔案資源建設行動及其特點總結[5]、國外口述歷史中心項目主題挖掘與分析[6]?？傮w而言，已有研究多從總體視角展開探討，較少圍繞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組成部分展開具體論述。

整體由部分組成，關鍵部分的發展與變化對整體起決定性作用。主題作為口述檔案資源的主要內容，主題的確定是開展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首要環節[7]，劃定了口述檔案資源建設所挖掘的記憶范圍，直接影響口述檔案資源建設過程與結果。基于此，本文以主題為切入點，對我國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的基本情況進行調研并提出改進建議，以期從點到面推動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整體發展。

1 數據來源與主題劃分

目前口述檔案資源建設模式獨立分散[8]，政府部門、文化機構、研究機構、團體協會等都紛紛參與其中。因此，本文將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體限定為檔案機構，調研內容是檔案機構所組織開展的口述檔案資源采集、整理、保存、開發等一系列活動的信息。

根據初步調研，發現當前尚未構建出集中、統一展示口述檔案資源建設項目的平臺，相關信息分散。為保證采集數據的代表性與全面性，本文選取以下平臺為主要數據來源：一是檔案信息網站，選取國家檔案局官網、中國檔案資訊網以及各省檔案局館的信息門戶；二是檔案微信公眾號，依托“檔案微平臺研究”發布的2021年度全國檔案微信公眾號排行榜，對在榜的108個微信公眾號進行檢索；三是中國知網，從相關學術研究文獻中提取出反映口述檔案資源建設基本情況的信息。根據本文的研究內容，設定“口述檔案”“口述歷史檔案”為關鍵詞（檢索時間為2022年8月6日），共采集到289條數據，經人工篩選，最終得到結果181條。

目前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類別劃分方式較多，如“意外事件、機構發展歷史、人物生平、圖書館事業發展”類[9]、“歷史、文藝、宗教、倫理”類[10]，等等。在眾多主題類別當中，王阮等人所提出的“人物、地區、機構、特定事件”四大類別（見表1）更為科學且適用于本研究，理由如下：一是該主題類別劃定方法科學。該主題類別以世界上從事口述歷史實踐的標桿機構——哥倫比亞大學口述歷史中心3589個口述歷史項目為研究對象，利用Word2Ve和K-means等定量方法而確定[11]，基本涵蓋了不同領域中口述歷史項目，加之采用定量與定性相結合的分析方法，可稱得上是一個具有全面性和科學性的分類框架。二是該主題類別適用于本研究中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分類問題。筆者將獲取的181條數據與上述四大主題類別一一對應，發現四大主題類別可以涵蓋本研究所有數據。

2 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基本情況

2.1 人物類：突出社會貢獻者事跡

“人物類”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著眼于在某領域作出突出貢獻或具有某些特征的個人或群體。據統計，“人物類”數據共30個。其中，梳理人物在某行業貢獻軌跡的數據22個，相關人物涉及的行業領域包括藝術、醫療服務、軍隊、政府機關；記錄具有某些特征的人物成長歷程的數據8個，相關人物按特征可以劃分為華僑、優秀黨員、基層代表、勞模，等等。可見，“人物類”主題所選取的人物橫跨眾多行業，具有較高的社會影響力，都是對社會作出重要貢獻的人，他們或大或小推動著社會的發展與創造，又各自體現著自己的價值。

2.2 地區類：留存地區特色歷史

“地區類”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圍繞某行政區域，借助口述檔案記錄地區的發展歷史，留存具有區域特色的社會記憶。數據顯示，“地區類”數據共75個，主要涵蓋區域文化保護和區域發展成果展示兩大方面。其一，保護區域特色文化的項目數據39個，包括：本區域特色文化項目12個，如蘇州市開弦弓村鄉土文化歷史、廣州廣府文化、山東老臺東歷史等；由少數民族聚居地所在地區開展的民族文化口述檔案資料采集活動9個，包括云南宣威市苗族文化、云南耿馬傣族史、西藏珞巴民族文化等；圍繞所在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民間藝術、傳統民俗等內容展開的項目11個，如馬山耿灣村民俗、順德民俗、江西贛劇等；記錄地區紅色文化的實踐7個，如彎腰溝紅色文化、佛山革命史、常熟革命史等。其二，凸顯區域發展成果的數據36個，反映在一定時期內某區域在經濟民生領域的重要成果，比如浙江小康社會建設歷程、北京中關村發展歷程、江蘇常家村發展歷程，等等。可見，“地區類”主題具有鮮明的針對性、民族性和地域性，或是挖掘區域特色歷史文化資源，或是立足區域獨特建設歷程和發展成果，以口述檔案為媒介進行區域歷史記錄、保護與傳承，為豐富區域文化內涵貢獻了重要力量。

2.3 機構類：梳理機構發展沿革

“機構類”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圍繞具體機構，憑借口述檔案建構本機構記憶和文化活動。據統計，機構類數據共15個，涵蓋事業單位和國有企業兩大類型。其中，事業單位類數據6個，以高等院校為主；國有企業類數據9個，以國家電網為代表的部分企業組織十分重視本機構發展歷史和發展成果的固化、傳承。如國網浙江省電力有限公司建立“浙電記憶”口述歷史專項檔案庫，將公司館藏檔案史料最早記錄從1977年向前追溯至新中國成立之前，有效地填補了公司在新中國成立前的發展歷史空白。可見，“機構類”主題側重梳理機構發展沿革，注重采集、挖掘機構發展歷程中重大事件、重要活動親歷者的口述檔案資源，以全面記錄并反映本機構的變遷和發展脈絡。

2.4 特定事件類：彰顯偉大中國精神

“特定事件類”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聚焦在一定時期內具有重大意義和社會關注度的特定事件，圍繞相關人物的親歷、親見、親為，梳理事件始末。據統計，特定事件類數據共61個。其中，圍繞“抗日戰爭”“中國共產黨成立”“改革開放”三大特定事件的項目數量較多，如為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南寧日報社開展“我的入黨故事”系列口述檔案活動；為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濟南市檔案局（館）開展“芳華四十”口述檔案征集活動。其次，一些對社會有重要影響的事件也通過采集口述檔案的方式最大程度地還原事件細節，完善了社會記憶，如“對口援建”“三千孤兒入內蒙”“交大西遷”以及 “北京冬奧會”等。另外，對于突發性事件，無論是2013年廬山地震這一自然災害，還是2020年暴發的規模空前、影響深遠的新冠疫情，檔案機構均能積極介入。

3 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調研結果討論

整體而言，我國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覆蓋了眾多人物、地區、機構、行業，內容較豐富，覆蓋面較廣，但也存在社會貢獻人物多于社會邊緣人員、地區特色建構優于文化資源共建、歷史沿革梳理勝于職能經驗保護、歷史事件挖掘重于時代發展跟隨等不足。

3.1 重社會貢獻人員，輕社會弱勢群體

“口述史使英雄不僅來自于赫赫有名的領袖，也可以來自默默無聞的平民?！盵12]口述檔案作為還原歷史原貌的重要手段，不僅要關注“大人物”的敘述，也要關注“小人物”的表達。[13]得益于口述檔案本身的特性，我國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主題選擇初步呈現出從“官方敘事”到“民間敘事”的轉變開始，更加關注社會個體的表達。然而，這些社會個體往往特指那些為社會作出重要歷史貢獻的人物，農村空巢老人、農民工隨遷子女、國有企業改制中的下崗職工等社會弱勢群體卻較少得到關注。社會弱勢群體是任何時代、任何社會都存在的，是一個客觀事實，但目前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缺乏對社會弱勢群體的關注。

3.2 重地區特色建構，輕文化資源共建

我國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十分關注地域歷史文化資源，這有利于促進地域文化的豐富與傳承，但是同時也易導致口述檔案資源建設出現“信息孤島”現象，造成口述檔案資源的濫采、漏采和重復建設。[14]歷史文化資源的存在獨立而非孤立[15]，尤其是在毗鄰的地區間往往具有相同的文化基因：一方面，各民族不是聚居在某個特定行政區域內；另一方面，地域文化的差異是不同的自然環境和生產方式造就的，而非根據界限分明的行政區劃來劃分。目前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多聚焦于某一行政區域內文化資源的采集、保護，而忽視了文化的同構性，缺乏區域間的合作共建。

3.3 重歷史沿革梳理，輕職能經驗保護

以高等學校、國有企業為代表，各機構多著眼于采集、挖掘機構發展歷程中重大事件、重要活動親歷者的口述檔案資源，很少考慮口述檔案在知識傳遞方面的效用，對優秀員工在長期實踐活動中積累的職能經驗外化關注不足。這種職能經驗是重要的知識資產，應及時采集并保存，以免因人員流動而逐漸流失。但當前的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很少關注到這一方面。

3.4 重歷史事件挖掘，輕時代發展跟隨

口述檔案是聯系個人記憶與社會記憶的橋梁，當前，我國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著眼于口述者對特定事件的描述，對有關中華民族進行革命、建設、改革發展等偉大歷程的口述檔案資源關注度高。檔案機構更傾向于借助舉辦周年紀念、慶典等重大活動的契機對相關歷史事件進行深挖，以抗日戰爭主題為例，各地檔案機構多從楓涇阻擊戰、圍困長春、金華細菌戰等微觀事件出發，以口述者的鮮活記憶詳細記錄日軍暴行，反映抗日戰爭的艱難與曲折。然而調研發現，盡管對新時代發生的一些特定事件主題有所涉及，但是總體占比較少，忽視了新時代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受公眾熱切關注且有重大社會意義的事件。

4 系統規劃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的思考

無論是事前資料搜集、口述者挑選、訪談提綱擬定，還是事中口述訪談都是圍繞主題加以酌定，主題的明確為后續口述檔案整理和開發打下堅實的基礎。為提高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質量水平，筆者主要從主題設計、組織管理和信息技術三方面加強口述檔案資源建設選題規劃。

4.1 系統設計主題，全面建構社會記憶

系統設計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有助于避免低質化或同質化內容，推動口述檔案資源建設有序開展，具體而言，應遵循以下思路：一是把握國家政策導向及組織機構、社會公眾各方需求，找準選題方向。例如，聚焦“一帶一路”建設等具有特殊意義的事件；留存優秀員工的職能經驗，將個人知識資產轉化為組織機構的知識資產；關注弱勢群體對自我歷史書寫的訴求，并將其納入公共檔案資源體系，從而“消除官方檔案館中由于未能收集某些群體的記錄產生的空白”[16]。二是充分調研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現狀，結合建設單位優勢劃定選題范圍。調研是口述檔案資源建設選題的基礎，客觀掌握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實際情況，找出口述檔案采集空白點，有助于避免主觀臆斷和重復建設。同時，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選題應優先選擇人物獨特經歷、地區中心工作、機構行業特色等反映采集單位特點與需求的內容，堅持從實際出發。三是聽取社會公眾意見與專家論證評估建議，確保選題的必要性與可行性。口述檔案資源在選題過程中應貫徹與實施服務社會大眾的思維理念，兼顧社會各層面的利益平衡。與此同時，針對大型、國家重點口述檔案資源項目，可邀請專家、檔案行政管理人員、高校學者等，開展項目選題價值性、可行性、科學性等方面的評估工作，以保證主題質量。

4.2 建立工作小組，有序協調選題工作

主題設計的落實還需要組織層面的保障。目前我國口述檔案資源建設項目以檔案機構個體自行開發為主，沒有總體指導和統籌協調，導致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主題選擇較為無序。因此，有必要從國家層面建立專門的工作小組協調各級各類檔案機構的選題工作。具體而言，工作小組應承擔起以下工作：一是通過政策文件進行規范引導。制定口述檔案資源建設規章制度，提出全國性口述檔案資源建設專項發展規劃和要求，加強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分類指導，形成包括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發展計劃、業務重點規劃、中期評估在內的口述檔案資源建設規劃體系。二是基于口述檔案資源整體性，協調口述檔案資源建設項目主題。完善協同工作機制，使項目主題與檔案事業發展大局相同步，與社會多元記憶需求相協調，實現每個主題各具特色，并形成資源建設合力。

4.3 應用信息技術，推進主題信息開放互通

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實現系統規劃的前提條件之一是信息開放可查，而信息技術正是搜集整合口述檔案資源建設零散信息，推動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信息開放共享的重要支撐。一方面，信息技術為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主題信息開放提供了重要渠道。利用網絡互動平臺，引導各采集單位上傳立項、進展、結項、宣傳等信息，有利于信息互通，在實現信息共享的同時，提升口述檔案實踐影響力。另一方面，信息技術為公眾意見提供反饋渠道，拓展公眾參與互動的空間。檔案工作者應認識到社會大眾參與口述檔案資源建設工作的重要作用，主動與其建立平等、合作關系，引導公眾參與到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中來。

5 結 語

多元開放的社會環境下，公眾對個體情感表達與記憶構建的關注日趨強烈。重視并推進口述檔案資源建設，是回應多元主體話語表達與利益訴求、完善公共檔案資源體系建設的題中之義。選擇什么樣的主題對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開展和檔案價值發揮都具有重要的影響。我國口述檔案資源建設起步較晚，需要檔案機構立足發展現狀與社會需求，切實提升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系統化、規范化水平，推動口述檔案資源建設高質量發展。

注釋與參考文獻

[1]趙彥昌，韓瑞鵬.基于nVivo12的“十四五”檔案事業發展規劃文本分析[J].檔案與建設，2021（10）：4-9.

[2]潘玉民.口述歷史檔案資源建設的基本問題[J].圖書情報研究，2017（3）：3-9.

[3]呂豪杰，王英瑋.口述檔案收集搶救規范化流程研究[J].檔案學研究，2015（4）：49-53.

[4]古琬瑩，吳建華.基于管控視角的口述檔案采集規范化研究[J].檔案學研究，2020（1）：87-90.

[5]潘玉民，郭陽.檔案界口述歷史檔案資源建設實踐進展評析[J].檔案學研究，2016（4）：57-62.

[6][12]王阮，鄧君，孫紹丹，等.哥倫比亞大學口述歷史中心項目聚類分析與主題解構[J].圖書情報工作，2020（17）：37-48.

[7]寧夏回族自治區檔案局.口述史料采集與管理規范（dA/T 59-2017）[S].2017.

[8]許鳳姣.社會記憶傳承視域下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發展路向研究[J].黑龍江檔案，2021（6）：98-99.

[9]尹培麗.圖書館史研究中口述檔案的運用[J].圖書館研究與工作，2017（7）：5-11.

[10]朱天梅.民族文化傳承視閾下的口述檔案價值研究[d].黑龍江大學，2015.

[11]張盼.近五年我國口述歷史檔案的收集情況及其思考[J].檔案學研究，2014（3）：48-51.

[12] Thompson P. The Voice of the Past： Oral History[M].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0 ：24.

[13]蘇君華，周林興.《集結號》、社會記憶與我們的責任——公共檔案館保存平民檔案的意義與策略[J].山西檔案，2008（4）：14-16.

[14]祁興蘭.國內圖書情報檔案領域口述資料研究進展及特點[J].圖書情報工作，2014（9）：121-128，142.

[15]席麗莎，劉建朝，王明浩.城市多元文化的基因譜系及其價值化傳承[J].城市發展研究，2019（9）：1-5.

[16]Wakimoto d K，Bruce C，Partridge H. Archivist as activist ：lessons from three queer community archives in California[J]. Archival Science，2013（13）：293-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