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亞洲最高樹

文/圓寶

鄭達雄享受攀樹過程

他是大學里的攀樹課教師，也是參與科學考察和測量的勇士。2023 年6 月，來自廈門大學的體育教師鄭達雄，響應征召成為中國巨樹科考隊隊員，前往藏南地區原始森林，尋找并攀爬最高的古樹，測量出一棵古樹“身高”為亞洲之最，轟動全國。

轉行攀樹

今年45 歲的鄭達雄來自福建泉州，迄今已在廈門大學教授了11 年的攀樹課。

2011 年，當時的廈門大學校長去美國康奈爾大學考察，看到攀樹課在那里很受學生歡迎，決定在廈門大學開設攀樹選修課。2012 年9 月，攀樹課正式進入廈門大學本科選課系統，作為公共基礎課程供全校同學選修。

攀樹運動是一項借助于繩索系統、安全器械、作業工具等一整套攀登器材，在樹上安全地完成上升、下降、飛躍等動作，最終達到在大樹間自由穿梭為趣，以及進行樹木作業、安全營救、科學考察等驚險刺激的戶外運動項目。

鄭達雄首先要克服的是恐高癥，即便只是15 米高的芒果樹和檸檬樹，他也會出現心慌、冒汗、手腳無力的情況，這時他會不斷和自己對話，先找到害怕的原因，再回想動作，檢查裝備，靠現實情況來拆解顧慮。這種自我調節方法，能有效緩解恐高癥，盡管沒有完全治愈，但鄭達雄的攀登“舒適區”已從15 米拓展至近百米。

此外，鄭達雄還向香港的樹藝老師學習，掌握攀樹技巧，了解樹木修剪、治病、測量等知識。學習過程中，鄭達雄愛上了這門課并且深入研究，成為中國大陸第一位國際樹木學會ISA 職業攀樹師和考官。

攀樹課程開設后深受學生好評，向著大樹生長的方向攀爬，學生們能收獲一個不再仰視大樹，而是平視大樹的獨特視覺體驗。上過鄭達雄攀樹課的學生，有個不一樣的地方——會經常抬頭看樹，對自然環境的依戀已融進了學生們的基因里。這門課早已超越了運動和鍛煉的范疇，學生們從攀樹中學會愛樹，進而愛生命、愛自然。

測巨樹高度

2013 年，廈門大學成立了攀樹協會，鄭達雄帶學生舉辦賽事活動，參與搶險救災。

2016 年，17 級超強臺風“莫蘭蒂”襲擊廈門，吹壞了廈門大學的“御花園”，很多樹木東倒西歪，一片狼藉；折斷的樹枝在空中交錯，有墜落傷人的危險。

鄭達雄見狀主動請纓，帶領攀樹協會成員承擔臺風后校園周邊斷枝的修剪養護工作，主干道、醫院、幼兒園和學生宿舍，很多高空吊車去不了的地方，他們都逐一消除隱患。

處理完學校樹木后，攀樹隊還將工作范圍擴大到鼓浪嶼。鼓浪嶼遍布名古樹木及保護建筑，如果在臺風中受損的樹木得不到搶救，既是安全隱患，也是財產損失。鄭達雄帶團隊極力配合園林局在島上參與救援半個多月，推進了鼓浪嶼的申遺進程。

鄭達雄攀樹

2023 年6 月，中國巨樹科考隊要進入西藏林芝波密縣易貢鄉等地考察藏南柏木巨樹群落的分布。鄭達雄被邀請加入巨樹科考隊，采用人工攀爬的方式為巨樹量“身高”。

植物學家一般把70 米以上的樹稱為巨樹。測量巨樹高度的方式有三種，激光雷達、無人機掛繩和人工攀爬。這次科考隊為什么選擇人工攀爬，鄭達雄解釋：“攀樹直接測量法是國際測量巨樹的‘金標準’，無論哪種測量法，按照國際慣例都要用鋼尺測量一次。目前全世界最高的樹，都是通過人工攀爬測量的。”

鄭達雄在科考隊擔任領攀師，他要攀到巨樹的頂端，確定最高樹梢之后，將鋼尺從樹梢放下至地面測量。攀樹當天，車子一大早把科考隊送到路邊，他們徒步進入原始森林。約一公里的路程，科考隊走了一個半小時，鄭達雄說，路太難走，很多是沒人走過的路。

開始攀爬時，已經是十點多。爬樹的第一步就是要把攀爬用的繩子掛到樹枝上。攀樹師們采用的是專業的彈弓機，把豆袋繩投射到30 多米高的位置，再通過豆袋繩把攀樹繩引到所掛的位置。掛好主繩后，鄭達雄利用類似攀巖的方法，沿著這根主繩抵達30 多米的高度開始攀爬。作為領攀人，鄭達雄要把繩子帶到樹頂上，這樣同伴和科學家才可以沿著繩索牽引，上樹進行采集和調查。

通過努力，攀樹隊第一天成功測出巨樹藏南柏木I 號，活體高度為101.2 米，是全球第二高樹種、亞洲最高樹，樹齡約1450 歲。

爬上近百米高樹

攀爬藏南柏木II 號這天正下大雨，但鄭達雄在巨樹樹杈間穿梭，幾乎感受不到雨。他更驚奇的是，以前爬的樹，枝丫都是像手臂的形狀，這次看到的巨樹枝丫竟然像立起來的手掌，似乎是一種應力反應。鄭達雄不禁感慨道：“樹木竟進化到這種程度，難怪能存留千年。”當他在樹上稍作休息時，還看到了豐富的附生植物，他發現，在50 米及以上的附生植物越來越豐富、密集，有精巧的多肉植物、蘭花等。這次攀爬花了兩個多小時，來到95 米高處，他做錨點掛繩并將鋼尺從樹梢放至地面測量，為了讓鋼尺順利抵達地面，他還要不斷調整角度。

給巨樹量高度

“完全感覺不到恐懼。”當到達95 米高處時，鄭達雄無法用語言形容內心的震撼，遠處的山峰白雪皚皚，腳下河流蜿蜒奔騰，樹間氤氳，仿佛置身于人間仙境。

鄭達雄在95 米高處待了半小時，完成工作后，他玩了一會自拍，吃了點巧克力補充能量。下降時，鄭達雄才體會到巨樹是多么高大，大到攀爬的金屬器械發燙，自己花了很長時間下降，有種“下不到底”的錯覺。藏南柏木II 號樹齡約1400 歲，有99.5 米高，相當于30 層樓高。鄭達雄是第一位踏上這棵巨樹頂部的人。

6 月正值學生期末考試，鄭達雄測完藏南柏木II 號后，立刻飛回廈門。三天后，鄭達雄再赴西藏，攀爬藏南柏木II 號，為這棵巨樹拍等身照。巨樹等身照，是排除近大遠小的透視干擾，把不能移動的巨樹相對清晰真實地帶到大家眼前，以實現人物與巨樹等比例的對比及體驗。鄭達雄作為攀樹師，要為巨樹等身照充當人肉背景，實現人物與巨樹等比例的對比。

這次科考，是鄭達雄畢生難忘的體驗，他說：“攀樹，尤其是攀這樣與時間并行的古樹，是對生命力重新認識的過程。樹要求存，豐茂的不僅是自己，更是讓不同生物組成的巨樹生態系統得以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