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煙火彌漫『匠人精神』

文劉學正

若選取一個細微的視角，來審視某個地方的人文韻味，市井生活無疑是最生動、最接地氣的。作家楊明遠的長篇小說《五虎匠》從濟南一家扒雞鋪子的跌宕起伏著眼，用富有繪畫性的語言展開敘事，通過透視百年前的市井百態、民間技藝、江湖俠義，講述了一群既普通又不普通的傳統手藝人的傳奇故事。俗世有多紛擾，《五虎匠》就有多深刻，傳遞出“匠人即英雄”的創作態度。

小說把背景設定在清末民初，為了完成父親“把最好吃的扒雞讓天下人都能吃到”的遺愿，濟南隗家莊的隗壽山辭別家人進京學藝，吃盡苦頭，終獲宮廷扒雞傳承人的信任和悉心指導。遺憾的是，師父不久便遭人陷害，蒙冤辭世。隗壽山發誓要為師父報仇，同時加快了對扒雞工藝的研究。之后，經過與其他傳統手藝人的跨界交流，以及潛心、靜心、恒心的打磨，隗壽山終于制作出了滿意的作品，且創造性地用大明湖的荷葉包裹扒雞，“呈現出豐腴飽滿和直截了當的逼人香氣”。在接下來的扒雞爭霸賽中，他依托自己的“五虎將”扒雞，把“華夏第一雞”的榮譽收入囊中，并設計將陷害恩師的惡人繩之以法。

除了扒雞匠隗壽山，小說還刻畫了一系列個性鮮明的匠人形象，譬如“信字當頭破長空”的調味匠虎泉生、“與蜂共舞數十年”的蜂匠鄭龍、“身殘志堅心為魂”的皮影匠孫志彬、“恩怨分明愛不朽”的鐵匠李義烽等等。他們把根植于日常的傳統手藝發揮到了極致，所作所為光明磊落，詮釋著“仁義禮智信”的儒家文化內涵。匠心在于專注，而無關行當大小。小說中，哪怕是守烤地瓜攤的蕭一，也始終堅持對“極肥、極透、極甜”的品質追求，“剝開地瓜皮，露出金黃色的瓜瓤，那軟軟和和、熱氣騰騰、香糯無比的美味入口即化。”韌勁與勇氣、堅守與抗爭，在層層推進的故事情節里，凸顯出了人性中可貴的一面。

人逢亂世，身不由己，為了保住“五虎將”扒雞的制作工藝、老湯和配方，隗壽山硬著頭皮接下了軍閥要求三天交出三千只扒雞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為此，鄭龍帶領養蜂工趕來載有花生油的馬車，李義烽及一眾鐵匠運來三十口锃光瓦亮的章丘大鐵鍋，虎泉生率領近百名廚師抵達，就連重病纏身的孫志彬也唱起皮影戲助威……在隗家莊，“六百戶居民同時將白條雞放進油鍋，灶火冒著煙，滋啦滋啦，噼噼啪啪，一股股充滿炸雞的香味，近乎濃烈的、金黃的、波光粼粼的體驗，十分美妙地顯示出來。”而隨著任務的完成，戲文里的“五虎將”被“五虎匠”所替代，這個“匠”字也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放大了千百倍，誰說匠人不能活成英雄？

“絕活兒，使匠人發光、發亮、發熱，理想在堅守中爆裂無聲。”小說最后，歷史的車輪已碾過近百年，前身為隗家莊“五虎將扒雞鋪”的“五虎匠扒雞店”重裝開業，延續起隗壽山的一脈匠心。由“將”而“匠”，一字之變，分量很重，其中既有匠人對傳統手藝的傳承與創新，更有對其“擇一業,終一生”的追慕和敬仰。

掩卷而思，彌漫于市井煙火里的“匠人精神”，頗具傳奇色彩和人情味兒，這份彌足珍貴的財富，需要代代傳承，且對匠人給予足夠的尊重。正如作者借書中人物所說：“老一輩的傳奇告訴我們，任何一個走在大街上的陶工、瓦工、鐵匠、織工、木匠、廚子、掃大街的、烤地瓜的都不能小瞧，因為他們里面有著技藝超群的匠人，身上涌動著凡人所不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