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熊貓出國史

莊清嘉

近日，“丫丫要回來了”等話題頻頻登上熱搜。旅美大熊貓“丫丫”牽動著億萬國人的心。

據悉，丫丫于2000 年8 月出生于北京動物園，今年23 歲。2003 年4 月，作為中美共同保護和研究大熊貓計劃的一部分，來自上海動物園的雄性大熊貓“樂樂”和來自北京動物園的雌性大熊貓“丫丫”乘坐飛機抵達孟菲斯，開始了旅美生涯。根據協議，丫丫和樂樂于今年4 月返回中國。但在歸國前夕，24 歲的樂樂不幸去世。

作為中國特有物種，大熊貓數量少，顏值高，幾乎人見人愛。但并非所有人都有機會親眼見到它，也因此催生出一段持續近百年的中國大熊貓出國史。

最早關于大熊貓走出國門的記錄，來自唐代。

據史書記載， 垂拱元年，唐睿宗在位，他的母親武則天當權。當時日本天皇派來的遣唐使隊伍正準備回國，恰好劍南道（今四川）進貢的官員抵京。不知道選什么國禮送給日本的武則天，靈機一動，挑選了2 頭“白熊”和70 多張白熊皮，贈予日本天皇。后據專家考證，此白熊就是現在所說的大熊貓。

1936 年，35 歲的美國紐約女服裝設計師露絲·哈克尼斯新婚，她的丈夫威廉·哈克尼斯是一位狂熱的探險家，婚后不久，兩人奔赴中國尋獵大熊貓。威廉未到大熊貓產區，就在上海病逝。露絲決心完成丈夫遺愿，她組建了一支探險隊伍，花了兩個月時間，在向導的幫助下，于洞穴中發現一只出生不到10天的大熊貓幼崽，取名蘇琳。

此事受到美國媒體廣泛關注。露絲通過私人關系，取得動物出境許可證，她抱著蘇琳，以“隨身攜帶哈巴狗一條”的名義登船回到美國。很快，她發現大熊貓幼崽不好飼養，于是以8750 美元的價格將蘇琳賣給芝加哥布魯克菲爾德動物園。

蘇琳一入園后，就產生巨大的明星效應。此前美國人還從未見過真正的大熊貓，他們紛紛涌入動物園，其火爆程度創下了該園的紀錄。

后來，露絲又從中國偷走另一只成年熊貓“美美”，帶回美國與蘇琳為伴。但美美個性剛烈，被抓后拒絕進食，沒多久便去世。

在布魯克菲爾德動物園的蘇琳也并不好過——沒有竹子吃。因為竹子對生長環境要求較高，美國長不出來。吃不到竹子，只能湊合吃些常見菜類，它郁郁寡歡，時常饑餓，四處尋找食物。一次在啃咬橡樹時，不幸被樹枝劃傷，感染去世，當時僅2 歲。

大熊貓的魅力受到多方關注，很快成為國家級“社交工具”。1936 ～ 1945 年，中國先后向西方國家贈送出14 只大熊貓。

1941 年，蔣介石、宋氏姐妹和國民黨諸多高官，向美國聯合救濟中國難民協會捐獻了一對大熊貓，以表示對其“救濟中國難民的謝忱”。

1946 年，“為紀念抗日戰爭勝利”，中國向英國政府贈送了一只1 歲的雌性大熊貓，被命名為“聯合”。作為交換，中國爭取到一個“享受免費待遇的中國動物學研究生名額”。

新中國成立后，仍有美國動物園詢問是否可以“以貨幣或動物交換中國一對大熊貓”。我國的回答是，可以，但必須由“雙方互派人員到對方動物園訪問并領取交換的動物”。美國國務院覺得不可，此事作罷。

1957 ～ 1982 年，大熊貓作為國禮贈送達到了巔峰期。中國一共贈送給9 個國家23 只大熊貓。因其規模較大，贈送數量較多，歷史上也稱之為“熊貓外交”。在這一階段，這種贈送是純政治性的，沒有商業屬性，也并非租借。換句話說，1982年及以前出國的大熊貓，所有權不在我國，也會永遠客居他鄉。目前，這批大熊貓里還有5只后代仍健在，包括日本1 只、墨西哥3 只、德國1 只。

對于大熊貓贈送對象的選擇，儼然是中國那個階段外交關系的縮影。早在20 世紀50 年代，中國就向蘇聯贈送2 只熊貓：平平、安安；60 年代到80年代，朝鮮先后獲贈5 只大熊貓。1972 年，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周恩來總理宣布贈送美國人民一對來自四川寶興縣的大熊貓：玲玲、興興，在其專機抵達華盛頓國家公園時，8000 余名美國觀眾冒雨迎接，開館一個月參觀者就達到100 多萬。很快，日本、法國、英國等相繼獲贈大熊貓。一時間，西方興起一陣熊貓熱。

20 世紀80 年代， 改革開放拉開序幕。大熊貓走出去的方式，也由過去的“熊貓外交”變成了“熊貓租借”。

1984 ～ 1994 年，大熊貓輸出主要以巡展和商業性租借為主，時間從數月到1 年不等。

1984 年，美國洛杉磯奧運會期間，為表示中國的支持，北京動物園的永永、迎新兩頭大熊貓被臨時借給洛杉磯動物園，進行為期3 個月的巡展。對于美方來說，短期租借熊貓可以獲得千萬美元的收益，是一門穩賺不賠的好生意。而對于中國，租借出去熊貓，不止可以直接獲得租金，還有了專家學者出國考察交流的機會。

在雙贏互利的前提下，大家一拍即合，熊貓租借迅速升溫。1984 ～ 1988 年的4 年內，僅北美地區就有洛杉磯、舊金山、紐約等14 個地方從中國租借到熊貓， 此外日本、英國、法國等國家的眾多城市也從中國獲得了熊貓。事件發展火熱，很快出現過頭之勢。美方不惜動用政府資源去替自己的城市爭取租借。

短期租借，使得大熊貓遠離家鄉，不停地轉移，飽受車馬勞頓之苦。與此同時，不少被租出去的大熊貓因為時間耽擱，錯過了繁殖期。更夸張的是，有些外國動物園甚至在租借期訓練大熊貓表演雜技，氣得當地環保與動保團體大呼離譜，游行抵制。

1990 年，作為最早與中國政府合作研究大熊貓的國際團體， 世界自然基金會（WWF）對熊貓租借亂象提出了嚴厲批評，“大熊貓巡展”隨之告一段落。

與大熊貓商業化火爆相對的，是大熊貓數量瀕危的殘酷現實。內外受挫的情況下，我國開始思考，到底如何做才能既保護了大熊貓，又能更好地利用大熊貓的影響力？答案是：合作繁殖研究。

1994 年至今，是國內外對大熊貓的合作研究階段。相較之前的短期租借，中國選擇了不一樣的方式讓大熊貓出國交流——和對大熊貓感興趣的國家一起研究。

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和中國動物園協會與國際動物保護機構達成協議，將健康、有繁殖能力的大熊貓送至其他國家，進行長達10 年的聯合研究。

一方面，中方會輪流派出技術人員與外方共同研究，以期借助更多國外專家的力量去幫助提升繁殖的成功率，提高大熊貓的數量及質量。另一方面，滿足各國對于大熊貓的需求，且讓其在穩定性、生理周期等方面得到保障。旅美大熊貓丫丫和樂樂便是中美共同保護和研究大熊貓計劃的一部分。

合作達成的前提是，外方每年支付租金100 萬美元，10年期合計1000 萬美元，且期間繁殖的后代歸中方所有，若意外死亡，遺體也歸中方所有。

1994 年，成都將一對大熊貓永明、蓉濱運至日本和歌山縣，開啟了首個大熊貓國際合作繁殖計劃。這次也創造了大熊貓國際合作繁殖迄今的最好成績：濱家族共8 胎15 仔，成活12 只，其中大部分已順利回國。

2007 年，中國林業局新聞發言人宣布，中國將不再向外國政府贈送大熊貓。英國《衛報》評價：“中國歷史悠久的熊貓外交畫上了句號?！?/p>

回望整個大熊貓留洋史，我國有嘗試，有盲目，有探索，但最終走向開放與自信。

（摘自“人間吃相”微信公眾號，一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