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們用耳朵“觀看”藝術的人

李帆

蘇珊·菲利普斯1965年出生于蘇格蘭，現在在柏林生活和工作。盡管最初學的是雕塑，但為蘇珊·菲利普斯帶來巨大聲譽的卻是她的聲音裝置作品。

在作品中，蘇珊·菲利普斯經常會使用自己的聲音。她覺得聲音——尤其是在沒有伴奏和環境雜音的情況下——能令人產生聯想，喚起人們的記憶。有意思的是，她對自己的聲音并不自信。她曾經一度很討厭自己的聲音，總覺得自己說話時嘟嘟噥噥，聽起來含混不清。她說：“我當時想，人們肯定會說：‘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這根本不是藝術！’但現在看來，人們似乎還很樂于接受我的想法。”

2010年，蘇珊·菲利普斯用自己的歌聲制作出一種獨特的聲音裝置，并借此獲得了當年的英國特納獎。特納獎一直被視為歐洲視覺藝術領域最重要、最有聲望的獎項。與此同時，它也一直是一個充滿爭議的獎項，從評委會把這個視覺藝術領域的獎項授予一個“聲音藝術”作品就可見其一斑。

蘇珊·菲利普斯的每件作品都是獨一無二的，但它們關注的問題卻始終如一：與記憶、創傷和缺失有關。

她在2012年第13屆德國卡塞爾文獻展中展出的作品《弦樂研究》是與傳統音樂最接近的一件作品。她重新演繹了作曲家帕維爾·哈斯的一首弦樂作品。這首曲子是帕維爾·哈斯在德國納粹集中營創作的，演奏者也都是那里的囚犯，最后，作曲家和演奏者們都不幸罹難。蘇珊·菲利普斯將原曲重新錄制，將原有的演奏逐一拆分，只保留中提琴和大提琴部分，這樣一來，大片的間奏都是無聲的。這樣的處理很容易讓觀眾聯想到音樂家們的缺席，以此表達對亡靈的悼念以及對戰爭的反思。

除了聲音效果，蘇珊·菲利普斯還會特別注重作品展出的地點、地域和外部環境，比如她的作品《遠方的低地》里的大橋。這件作品的內容是她自己吟唱的一首蘇格蘭哀歌，歌曲講述了一個葬身大海的男人，他的靈魂返鄉告別愛人。她把歌曲改編錄制成三個版本，把這三段哼唱的音頻分別安裝在了格拉斯哥市的一座橋下。因為常常有人在大橋上跳河自盡，所以菲利普斯希望用她發出的聲音，向那些有跳橋傾向的人講述一個關于愛的故事。有人認為，這個作品中菲利普斯的聲音具有令人驚訝的悲傷的力量，甚至有評論說：“在克萊德河一座橋下，這個聲音似乎正呼喚出蘇格蘭的鬼魂。”

根據愛倫·坡的恐怖小說《泄密的心》，2020年蘇珊·菲利普斯創作了《非同一般的墳墓》。在費城的一座古堡里，她在地板、壁櫥等地方播放事先錄制好的低沉的鼓聲音頻，觀眾會有一種置身于愛倫·坡小說中的感覺。疫情隔離期間，她將這個作品中的三段音頻上傳到網絡上，觀眾可以下載后在家中再現這個作品。她鼓勵大家發揮想象力，把手機放在各種日常器具（碗、罐子、鍋等）里播放。聲音連接起了每個參與作品的人，讓閉塞且孤獨的家與人延伸到外部世界，擴大了人們內心的空間。

和傳統的視覺藝術相比，聲音為藝術家們提供了不同的創作材料，多了一種表達可能。但歸根結底，它依然是關于人的藝術，依然是關于人的自身、生存、環境的藝術。

（摘自《少年新知》2022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