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了一個平頭

慕樂兒

如果時光倒流，再重來一次，你想擦除掉的第一件事情是？她想……

“就這家店好了，人很多，生意好，快點去吧！”媽媽剛停好車，就不耐煩地拉著默語走進理發廳。娘倆剛一推開門，一個帥氣的小哥哥便立馬迎上來，非常熱情地問道：“阿姨，您需要剪發嗎？還是小孩子……”

“問你呢，想剪啥樣的？”

“就，就稍微短些，女孩子的短發那種吧。”默語一直低著頭，顫顫的小手摸摸后腦勺的頭發，剛想再指下礙眼的厚劉海，媽媽又不耐煩地打斷，“行了，你們看著給她剪剪得了。”說完，默語媽找個座位蹺著二郎腿坐下了。

洗好頭發后，坐著的默語低著頭，一個很沉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快抬頭看，要上街采訪了，這些記者真懂觀眾的心，八卦得可以啊！”或許理發師太激動了，剪子一不小心戳疼幾次頭皮，默語抽搐幾下，咬唇強忍。

等不及了，她也想抬頭看看，鏡中的自己在變成什么樣子。“小女生，把頭稍微往上一點吧！”默語終于能抬下眼皮子看向鏡中了，可怕的一幕讓她很惱火：“天啊，這就是店里的頂級總監嗎？為什么不看著我的頭發剪呢？

喂，拜托你別昂著頭看娛樂八卦了！”

內心狂肆的哭喊請求，沒有化成警告的聲音，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白白的頭皮被推出來……理發師一邊清理著默語脖子周圍的碎發，一邊朝默語媽媽那邊喊話：“阿姨，剪好了，10塊！”

默語長舒一口氣，終于可以抬起頭看向鏡中的自己了，一個平頭小子閃現在眼前，讓她頓時尷尬不已。她聽到媽媽驚訝的聲音：“我家是閨女，你咋給剃成平頭了！不滿意，退點錢……”

不知所措的她，趕緊沖出店門，騎上自行車，流著淚蹬著車子，快點，再快點啊，甩開像看客的媽媽和那些斷落在地上的頭發。

“吳默語，你在哪？快點出來，天快黑了，晚自習要遲到了！”這是鄰居嬸嬸的聲音。“默語，小默語，別藏了，出來吃晚飯，再去上學哈。”這是奶奶的聲音。“你這死丫頭趕緊給我出來，不吱聲就跑回來，剛會騎車就能耐了……”這是媽媽的聲音。喊叫聲起起伏伏，默語躲在小學學校里的墻根處哭泣著，無助的內心恐慌到了極點：怎么辦？天越來越黑了，現在教室里肯定都坐滿了人，大家都在等著我，看到我接近禿子的頭，肯定又是大笑，明天還得拍合照。

臨近傍晚，安靜的村莊空中本該飄散著飯香，此時卻是一起一伏的強烈呼喊聲。小默語抹干眼淚，最終硬著頭皮站了起來，翻過墻頭，推著車子回到了家。默語媽媽從人群中走到她身邊，苦笑著：“你這孩子，那么高的墻頭你都能爬上去啊，摔著沒有？”被那么多的人圍觀著，渾身不自在的默語猛搖著頭，發出請不要再多問了的信號。

“趕緊走吧，天黑了，別自己騎車去學校了，送你，背包還在理發店呢。”默語聽到媽媽要送她，憋著委屈的淚花，跟著走了出去。鄰居嬸子突然拉住默語媽媽，囑咐了一聲：“天黑了，路上騎慢點，給孩子戴個帽子吧。”坐上車子的默語應了一聲：“嬸兒，不用，我在后面坐，風吹不著。”

在寬闊的大路上，西邊的夕陽徹底沉淪下去了，晚霞如看客們漸漸散開消失。初秋的風，它永遠不會像夏風那樣，悶熱中夾帶著絲絲涼意，它總是坦率直接地將涼風襲向全身。當你貪婪吸入時，你會聽到它的呼喚：請清醒地記住我！側著身的默語突然打了個冷戰，她趕緊坐正，任由黑暗在身邊穿梭，她摸著自己的頭發，像寒風中的花刺那般犀利冷骨。她想讓自己接受事實，努力去原諒，直到感覺頭發的軟弱。她終于驕傲地昂起頭，幻想著它是希望的春風，任其肆意凌亂以前的長發。

長安小陀螺//摘自簡書App，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