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朗讀/ 龐余亮
冬天來了, 我去縣城人武部商店買了一件黃色的軍大衣。我就裹著黃軍大衣刻蠟紙。天很冷,罩子燈上的雞蛋熟了,我把它握在手中,揩著鼻子上的清水鼻涕,繼續刻寫講義,我覺得生命中有一種東西正在被我犁開。“姓名——”“學號——”“得分——”。我必須先刻寫下這些,然后再開始寫下第一項內容。刻完之后,原先厚重的蠟紙被我刻得輕盈了,在燈光下多了一種透明。我知道,我已和以前的老教師一樣,把寂寞這張蠟紙刻成了一張試卷。
從18 歲到33 歲,您曾說15 年鄉村校園生活對您影響巨大,您認為鄉村生活對青少年的成長有怎樣的意義?
相比城市生活的喧鬧,鄉村生活絕對是青少年必修的寂靜課,你會發現這世界上還有另外的重心,還有另外的豐饒。有了鄉村生活的寂靜和豐饒喂養,孩子們的靈魂中就有了“土”的厚重和沉穩。
現在很多青少年上網課,生活離不開屏幕。關于青少年親近自然、與同伴交往,您有什么看法?
幾十年前,有個美國作家說過:“抬頭看大雁比看電視重要。”這句話常常被我用到我的講座中。親近自然,和同伴交往,是一個孩子必修的實踐課。我在講座中,還有一個特別的倡議——一個優秀的父親必須擁有5個100:帶著孩子去認識100種植物、100種動物、100種昆蟲、100條河流、100座山。
學生肯定會有調皮的時刻,您當時有過煩躁嗎?又是如何撫平心緒的呢?
當然有過煩躁的,窘迫的,甚至有丟了面子的懊惱。這是我非常后悔的事。好在孩子們對我的“怒火”,既不懼怕,也不記仇。“風暴”過后,他們依舊那樣清澈而純粹。他們的調皮里有童趣,有渴望,有期待,更有并肩行走的邀請。
“紙操場”“眨眼睛的豌豆花”……您寫的文字和故事天真而誠摯,您覺得兒童文學創作最重要的是什么?
把孩子當成完整的人,而不是還沒有成人的小人兒。我們很多兒童文學的創作特別幼稚,沒有一顆和孩子們共同跳動的童心。
您平時的閱讀和寫作習慣是什么?有什么閱讀方法推薦嗎?
我有兩種自己總結的讀書法:第一種是不求甚解讀書法。當你翻開一本書,如果你不理解,那可能是你的見解、知識儲備暫時還沒達到和作者平等對話的水平。但如果我們讀完了,生命的神奇性就到來了——很多不理解的部分,會在你生命里無意中生根發芽,你的“精神海拔”會在無數個不求甚解中悄悄長高。我就是這樣讀完了厚厚的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七卷本和喬伊斯天書一般的《尤利西斯》。第二種是死皮賴臉讀書法。茫茫書海,遇到一本好書不容易。只有不輕而易舉地放過它,你才能體會到這本好書的妙處——我曾把葦岸的《大地上的事情》讀了不下五十遍,金圣嘆評點版《水滸傳》讀了不下三十遍,每次閱讀都有啟迪,我再對照自己的創作,這樣就能克服寫作的缺點,獲得進一步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