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傳統書畫修復技術與科技結合的研究
——以南溪書畫項目為例

于甜 黃精枝

（四川博物院，四川 成都 610031）

1 概述

傳統的書畫裝裱技術多是通過修復者對文物的“望聞問切”，來對文物進行病害判斷或修復方針擬定。在現代科學高速發展的年代，科技手段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為傳統技術補足、提供數據支撐等。在傳統技藝與科技相結合的理念下，使用傳統修復工藝搭配多項科學器械的檢測，對宜賓市南溪區文物管理所的26件（套）共56幅書畫文物進行了科學的修復與保護。這減緩了文物的老化速度，使這些書畫的畫面達到整潔、清晰、色彩穩定的水平；增強了畫心的強度，有效保證文物安全的同時，使文物能夠展現出中國書畫藝術的傳統美感；滿足了存放、懸掛展出的需求，便于后期收藏和研究。

2 文物的基本情況與病害調查

待保護修復的宜賓市南溪區文物管理所館藏書畫文物共26件（套），數量為56幅。在這26件（套）文物中，二級文物3件（套），實際數量為3幅，三級文物5件（套），實際數量為12幅；在文物年代上，明代文物1件（套），清代文物19件（套），近代（含民國）文物4件（套）；在文物尺寸上，最大的長度可達397厘米，最小的長度僅39厘米。

這批待修紙質文物的主要病害表現為蟲蛀、殘缺、斷裂、折皺、糟朽、水漬等。通過對26件（套）文物實物的調查，按照《館藏紙質文物病害分類與圖示》（WW/T0026-2010）中的病害分類、定義及病害程度的評估標準，對本次保護修復的文物進行分類，分為完整、輕微、中度、重度、瀕危五個病害等級。根據調查情況，待修復文物病害程度統計如下：27%的文物為瀕危，31%為重度，34%為中度，8%為微損。主要病害中，蟲蛀、褶皺占比為100%，水漬、污漬占比為61.5%，斷裂占比為50%。除此之外，還存在脫絲、畫心涂層脫落等病害。

3 前期分析檢測與修復對策研究

3.1 修復用紙的選擇

根據這批文物的情況，需要選擇適合的修復用紙。通過對修復用紙的pH值、耐折度、柔軟度等進行檢測，選擇出較為合適的紙張。

3.1.1 樣品種類

我們選擇了幾種可能適合這批文物的、常用的幾種書畫修復用紙作為此次修復用紙的試驗樣紙，以篩選出最為適合的修復用紙。對實驗樣紙分別進行了編號：1號，汪六吉棉連紙，四尺單宣，2018年抄；2號，小嶺雁皮紙，四尺單宣，2018年抄；3號，徽涇牌雁皮蟬翼紙，四尺單宣，2018年抄；4號，徽涇牌凈皮紙，六尺單宣，2018年抄；5號，徽涇牌棉連紙，六尺單宣，2018年抄；6號，徽涇牌棉料，六尺單宣，2018年抄；7號，徽涇牌覆背紙，70厘米×280厘米， 2018 年抄。

3.1.2 檢測方法

為保證實驗的準確性，將待檢測紙張放在同一溫濕度環境下，并控制環境溫濕度，在溫度 18±0.5攝氏度、相對濕度 44%～50%環境中進行檢測，排除溫濕度對實驗結果的影響。

3.1.3 檢測結果

根據實驗結果，可以看出：

①紙張pH值：徽涇牌凈皮>徽涇牌雁皮蟬翼紙>徽涇牌覆背紙≈小嶺雁皮紙>汪六吉棉連>徽涇牌棉料>徽涇牌棉連；均中性偏堿，可中和畫心的酸性。

②紙光潔度：徽涇牌凈皮>徽涇牌覆被紙≈汪六吉棉連>徽涇牌棉連≈徽涇牌棉料>徽涇牌雁皮蟬翼紙>小嶺雁皮紙；幾種樣紙的光潔度差異不大。

③紙撕裂度：徽涇牌雁皮蟬翼紙≈小嶺雁皮紙<汪六吉棉連<徽涇牌凈皮<徽涇牌綿連≈徽涇牌棉料<徽涇牌覆被紙；撕裂度的性能相對都還較好。

④紙張柔軟度：小嶺雁皮紙≈徽涇牌雁皮蟬翼紙>汪六吉棉連>徽涇牌綿連≈徽涇牌覆被紙>徽涇牌棉料>徽涇牌凈皮；對于大量使用的手工單宣紙，柔軟度相對較雁皮紙（紙質成分上與單宣存在質的差異），在相同數量的前提下會存在偏差。

⑤紙張耐折度：徽涇牌雁皮蟬翼紙>小嶺雁皮紙>徽涇牌覆被紙>汪六吉棉連>徽涇牌凈皮>徽涇牌綿連>徽涇牌棉料；從檢測數據來說，雁皮紙的耐折度大于單宣，適合用于隱補。

表1 檢測結果數據

從檢測數據結果整體來說，無論是pH值、光潔度、撕裂度還是柔軟度等，這批選擇用紙符合書畫修復用紙的要求。建議將綿連作為命紙第一選擇；棉料和覆被紙則是覆背紙的最佳修復用紙材料；雁皮則適合用于隱補。

3.2 pH值測試

紙質酸化會導致紙張發黃、發脆。酸會使紙張的植物纖維素水解等，導致紙張強度降低，縮短其壽命。正式開始修復工作之前，我們需要對文物畫心進行酸堿度測試。若紙張的pH值呈現弱酸、偏酸等數值時，就應當對其進行妥善處理。

3.2.1 檢測方法

在對文物進行pH值檢測時，我們使用了CLEAN pH30筆式酸堿度測試計。

3.2.2 pH值檢測后的評估與對策因部分文物狀況較差，不便于對其檢測，我們對約60%的文物進行了pH值檢測，檢測結果中約95%的紙張呈現出了不同程度的酸性或弱酸性數值。通過pH值檢測，得出了大多數文物呈現酸性、弱酸性的狀況的結論。使用純凈水對文物進行清洗，除去水漬、污漬的同時，可以提高文物pH值，使文物的酸堿度恢復到接近于中性。

3.3 缺失部位

3.3.1 檢測形式與檢測方法

使用Quick-Mini25厚度儀先對畫心缺失部位或厚薄不均部分進行測量。再根據畫心整體厚度，選擇厚度合適的補紙使缺失部分的厚度與畫心厚度相接近。

3.3.2 修復對策

大面積缺失的部分，采用命紙加隱補的方式進行處理。先將無接頭的命紙染色至和畫心顏色盡可能接近，之后選用厚薄適當的補紙對缺失部分進行隱補。

3.4 低溫殺菌殺蟲

紙質文物在收藏過程中，由于環境等的影響，容易遭受微生物侵害與蟲害等。為了抑制真菌或蟲類繼續在紙張上生長繁殖破壞紙張，低溫處理是較為安全的處理方法。在開始修復工作前，我們需要將文物放入超低溫冷凍儲存箱，調試到適當溫度對文物進行低溫殺菌殺蟲處理。

4 書畫修復過程中典型問題及處理方式

4.1 清包弼臣行書屏[登錄號6-439（674）]

4.1.1 文物基本情況

該套文物由8幅組成。每一幅都有嚴重的粘連、糟朽、折斷的情況，并有嚴重的蟲蛀現象，導致該文物大面積缺失、字跡缺損，甚至多處字跡無法識別。文物狀況瀕危，也失去了收藏與展覽的效果。

4.1.2 修復過程

該套文物脆化、糟朽嚴重，碎片較多。為避免在清洗過程中出現碎片掉落、脫落的現象，沒有對畫心進行清洗。勘察核實后發現有多處為上次裝裱過程中導致的位移、重疊現象，需要將錯位、重疊及脫落的碎片歸回原位。因為畫心破損情況嚴重，為保證畫心在揭心過程中不再次出現位移、重疊等現象，先從正面將畫心拼湊完整，再檢查字跡是否有錯位現象。將多處位移、重疊部位歸回原位之后，使用化纖紙對畫心正面進行保護。之后，再翻轉進行揭除覆背紙與命紙的工作。

該套文物還存在尺寸長短不一致的情況，8幅中最長的為153厘米，最短的為129.5厘米。因為該文物的裝幀形式為書畫屏，為了美觀及展示，需要讓8幅長短保持一致，所以我們使用命紙來調節長度，使每一幅的長度達155厘米。

在完成了隱補崁折等工序后，需要對該文物進行全色。因為蟲蛀和缺失情況嚴重，該文物字跡不清、難以辨認。經過多方查找資料后發現，該書法內容為王建的《宮詞一百首》選節。經與宜賓市南溪區文物管理所溝通，對少量缺失的部分進行恢復，完全缺失的部分保持現狀。但為保證詩文的完整性與展示，我們根據查找的資料還原了文字內容，使用空白紙寫上缺失的部分，再使用電腦軟件將其合成（圖1）。

圖1 清包弼臣行書屏修復前后

4.2 《清蔣廷錫淡彩松鹿山水圖》[登錄號9-975（03）]

4.2.1 文物基本狀況

該畫作為二級文物。畫心尺寸較大，長約180厘米，寬約95.5厘米。畫心質地為絹，原裝幀缺失，判斷為全綾裱中堂的裝幀形式。有大面積顏色脫落、折痕、綾邊脫絲、裝飾部分缺失、畫心糟朽、多處斷裂與殘缺、磨損、少量蟲蛀等病害。

從正面對畫心進行肉眼觀察，該文物為絹本畫，并且絹絲較為稀疏。但是畫面的呈現相當細致，所以初步猜測為畫絹經過小托以后再在其上作畫，或者是先對畫絹施某種涂層之后再作畫的可能性較大。

4.2.2 修復前檢測

在開始實施修復工作之前，應當先對文物本身的結構進行檢測，確定它的構造，以便于下一步的修復工作。肉眼觀察有一定的限制，所以在進一步檢測工作中，使用了超景深三維顯微系統對文物進行了觀察。首先對該文物有墨跡處進行觀察，發現除了絹絲上存在墨跡以外，絹絲下方的命紙上也留有墨跡，在絹絲缺失的部位，也能看到墨跡的存在。考慮到確實有兩種情況可能產生這種現象：一是絹絲在進行一次小托以后再作畫；二是背面施有某種涂層之后再作畫。通過超景深三維顯微鏡觀察發現該文物有多處空殼現象，絹絲斷裂且破損現象較為嚴重。

4.2.3 修復過程

在觀測到上述現象之后，為了不使畫面受到損傷，保證畫面的完整性，我們計劃先對正面的顏料、墨跡進行固定，之后再開始揭去命紙的工作。為保證文物的安全，我們先使用低濃度的清糨糊在畫面正面對顏料、墨跡進行固定，以免在揭心過程中正面涂層被水分泡掉。

在命紙揭除過程中，發現該文物有多處以前修復時畫心被揭掉、揭薄的部分，畫心整體出現了厚薄不均勻的狀況。并且揭開命紙時，發現該幅作品確實是在絹背面先施以某種涂層后再作畫的。由于該文物歷經了多次裝裱與修復，并且歷經時間較長，某些部分的原有涂層脫落在了命紙上，使畫心、畫面和命紙發生粘連情況，融為一體。若將此處命紙揭除，和畫心粘連在一起的命紙將會一并掉落，這樣會使畫面的部分細節有所損失。為了保留畫面原有的完整性，免除畫心受損的風險，我們決定保留部分無法揭除的命紙。這也是考慮到畫心在之前裝裱過程中有被揭薄、揭掉的情況，畫面整體產生了厚薄不均的狀況。

在這次修復中，該文物的裝幀形式也有所改變。原有的裝幀形式為立軸大中堂。立軸在展開和收起時需要卷動，軸在卷動的過程中會對畫面進行摩擦和碾壓。因該文物施有涂層，反復的碾壓和摩擦可能會加速涂層脫落，并且絹絲脆化嚴重，在舒卷時也容易加速絹絲斷裂，不利于文物的保存。經與宜賓市南溪區文物管理所溝通，最后決定將該文物的裝幀形式改為單片的形式，有利于文物的安全（圖2）。

圖2 《清蔣廷錫淡彩松鹿山水圖》修復前后

5 結論及建議

自項目承接后，前期準備裝裱修復所需的材料，對每件文物的病害情況再次進行詳細的檢查研究，制定每件待修復書畫的具體技術路線和操作步驟。參照保護修復方案設計的要求，以傳統書畫裝裱技術為主，修復中所使用的材料具有良好穩定性和可再處理性（可逆性），且環保無害。修復過程中選用的糨糊是由小麥面粉提取面筋后的淀粉制作而成的，去除了糨糊中的蛋白質等易引起霉變的不利物質，降低了霉變風險。以先進科學技術為輔，如對有嚴重霉菌、蟲害存在的文物，采用超低溫設備消毒滅菌處理，最大限度地避免對文物的損傷，且滅菌效果極佳。

科技手段與傳統工藝相結合應當成為現代修復的主流方式。在接收到文物的第一時間使用超低溫冷凍儲存箱進行低溫殺蟲殺菌處理，降低寄生在文物上的生物的活性，保證接下來修復過程中文物的安全。利用酸堿度測試計檢測畫心的酸堿度，在了解到文物酸堿度以后，再對其進行處理，使文物恢復到最利于存放的中性或弱堿性。對文物初步檢測時可以使用厚度儀，測量文物厚薄是否較均勻的同時，還可以通過這個手段選擇修復用紙。利用超景深三維顯微系統采集數據和分析，拍攝紙本、絹本書畫的組織結構和肉眼難以分辨的特殊結構及部分病害，涉及病害主要有顏料層的開裂、龜裂、脫落和變色等，霉斑及動物、微生物的排泄物等污漬，印記的殘留與附著等。以上信息在肉眼觀察下是較難辨別的，在確定了該文物的結構與現狀后，再制定修復計劃。

6 結語

隨著時代的變化，科技發展水平日益提高，能夠用于文物保護、修復的科技檢測、處理手段也日新月異。傳統工藝中常通過目視、手觸等方式對文物進行觀察，但是具有局限性，可以使用科技手段為修復提供數據支撐，在保護過程中堅持最少干預的原則，以尊重歷史、尊重文物原貌的理念完成修復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