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之謎

南風

車站，爸爸媽媽送我上車，前往科技夏令營。告別之前，他們遞給我一個白色的信封。

上車后，我打開信封，上面寫著：我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

（一）

自從經歷了勇氣果實的風波，我就覺得自己并非一個普通的小學生。

我，注定要成為拯救天下蒼生的魔法師。

此后，夜里，我一邊研究《山海經》，一邊期待老大的再次出現，和她一起完成新的任務。

所以，當看到“我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這行字時，我不僅不驚訝，反而有一點點興奮。

早就說了，我肯定不簡單。

“具體等夏令營結束后，我們再談。”

信到這里戛然而止。

不愧是與我朝夕相處的養父母，和我一樣，不擅長寫作，但擅長搞點懸念。

我滿意地合上信，打開杯蓋，喝了口早上出門前偷偷灌在保溫杯里的冰紅茶，吹著口哨，欣賞起窗外的景色。

一個眼熟的女孩在我對面坐下。她一襲青衣，衣服上印著某種鳥類的圖騰，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上一個打扮類似的女孩，是我的老大。

我對女孩微笑。她沒理我，戴上耳機，居然從包里掏出一本《山海經》。她正在看關于“蠻蠻”的那一章節，這讓我更關注她了。

我激動起身，瞬間，冰紅茶被打翻，灑滿她的書和衣服。

我連忙道歉，遞給她紙巾。她惡狠狠地盯著我。

“對不起……你是一班的陳曉蠻，對不？”我咧嘴微笑。

她依舊沒理我。

“我叫楊子川。我們在模型社見過，我記得你做的那個飛機，挺像回事……你在學校聽過我的傳說吧？”我昂頭挺胸。

“沒。”她冷冷道。

“咳咳，我看你對《山海經》挺感興趣，其實，我對里面的神獸頗有研究。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我給你展開講講吧。”

“不用。”她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空座位。

可惜，這趟列車坐得滿滿當當，就連走道上都站滿了人。

列車中途停靠在一個小小的站臺，一個塊頭很大、打扮精致的女人踩著紅底高跟鞋走上車，她推著一個帶滾輪的巨大箱子，箱子被密封得嚴嚴實實。還有一個比我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吹著泡泡糖，扎著臟臟辮，抱著一個巨大的空魚缸。

車門快關時，我分明看見一個穿著斗篷的黑衣人也跟著上來，轉眼就消失在乘客中。

（二）

黃昏已過，月亮一點點爬上來，月光照耀著車廂。

那個高壯的女人依舊守著她的箱子，寸步不離。扎著臟臟辮的女孩放下空魚缸，靠著玻璃窗，望著天空發呆。

我有預感，有大事要發生。于是，我做了個決定。

我拍了拍對面陳曉蠻的肩膀，她不耐煩地扯下耳機，憤怒道：“有完沒完？”

“其實，我有一個大的冒險項目想邀請你加入。”我壓低聲音。

“啥？”她有點忍無可忍了。

“我特邀你加入我們的‘山海社，做我的搭檔。”

“我不太想和你扯上關系。”

“這個社團，肩負著拯救天下蒼生的任務。實不相瞞，《山海經》中的神獸依然存在這世上，我就是他們的民間聯絡人。”

“你？”

“正是。在下成立‘山海社，作為社長，現在缺個成員，我看你還行。”

“還行？”

“以后，你就負責協助我完成老大指派的民間工作。”

“老大又是誰？”

我深吸一口氣，指了指她正在看的那一頁上的“蠻蠻”二字。

“老大嘛，是一只蠻蠻，她帶著我飛天入地，還和我一起從大蛇身上拔下了寒冰劍。”我驕傲。

陳曉蠻忽然警覺起來，抓住我的手腕：“你到底是什么人？”

沒想到她的力氣還挺大。

“我可是被《山海經》選中的勇氣之子。”我仰起頭，氣勢這塊，不能輸。

就在這時，列車進入隧道，耳邊發出劇烈轟響。

車廂里的燈忽然悉數變暗，人們驚慌失措。我也害怕地靠近陳曉蠻。

黑暗中，我聽見陳曉蠻輕蔑的冷笑，依稀看見走道中閃爍著白色的光芒。

那個穿著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出現在走道盡頭，點著一根蠟燭，慢慢走向我們的座位。陳曉蠻將我從座位上拽起：“跟上，勇氣之子。”

我跟著她在列車里行走，還沒弄清情況，就被帶進了一節無人的車廂，車廂門也被鎖上。

神秘人脫下斗篷。不知哪來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依然吹不滅燭火。

燭火映照著她清冷的臉龐。“老大！”我捂住嘴，努力不驚呼出來。

（三）

這么久沒見到老大，她依舊黑發如綢，橫眉冷目，手握寒冰，氣宇蓋世。

“老大，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找我，告訴我真正的身世。和你分開的這段時間，我壯大了‘山海社的隊伍，這個平平無奇的陳曉蠻，就是我招募的新成員。”

我迫不及待地向老大匯報。

老大沉默著。

“丫丫，這個傻子到底是誰？”陳曉蠻抱著手肘，打量著我。

“他助我拔下了寒冰。不過他體內并無魂石，是個百分百的普通人。”老大發話了。

我的世界瞬間下起了大雪。

“普通人？不不不，我一定身世不凡。以前，我是你的搭檔；以后，我也是你的搭檔。”我自告奮勇。

“吹牛。”陳曉蠻嘲笑我。

“陳曉蠻，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成功引起我老大的注意的，但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參與接下來的任務，危機重重，我怕你嚇哭。”我不甘示弱。

“看看到底誰先哭。”陳曉蠻作勢要打我。

老大攔住了她：“時間緊迫，危機重重！休戰。”

我們都各自偏過頭，不想和對方一般見識。

“我要開門了，跟在我后面。”老大嘆了口氣。

“什么門要老大親自來開？我來！”我微笑。

“呵，沒見過世面。你沒覺得這節車廂有點異樣嗎？”陳曉蠻繼續和我打嘴仗。

我環顧四周，發現這節車廂居然朝相反的方向行駛，窗外的景色也從黑夜變成了白晝。

“如今，人類世界和神獸世界的結界已被相繇擊破了，無數的門被打開。相繇放出了大量異化的神獸，穿梭在兩個世界。丫丫在拿到寒冰之后，學會了利用風的力量，畫出自己的隱秘結界，再將我們帶到她的結界中，開啟連接兩個世界的門。”

老大拔出寒冰，在空氣中畫出了一個復雜的圖騰，默念：“風之門，開。”

忽然，我仿佛失重，飄浮在空中。

我感到頭暈目眩，陳曉蠻拉住了我。

“看窗外！”她的嘴角上揚。

“歡迎來到《山海經》的世界。兩個世界雖然各不相同，但是共享一個日月。”

窗外，大海連接著白茫茫的冰原。

晨光里，海天都披上了一層粉紅色的輕紗，海面如鏡子般平靜，大小冰山或遠或近地漂浮在海上。失重的感覺漸漸消失，我雙腳落地。

“把這個裝進口袋！”老大遞給我們兩個手掌大小的冰塊。

“現在極地充滿了被異化的神獸，非常危險。這種特殊的寒冰，并不凍人，它可以在你們的身體外面覆蓋半個時辰的保護膜，護佑平安。”

我點了點頭，接過寒冰裝好，沉醉在窗外藍色的冰、粉紅色的雪中。列車轉彎后，我更是驚訝得張大了嘴——那些《山海經》里的神獸，就在窗外的天地中自由行走。我趕緊翻開圖冊，一一將它們辨認。

天空中，巨大的橙色月亮慢慢升起，我趴在玻璃窗上，望著這個我做夢都不敢夢的世界，想要將它擁入懷中。

忽然，一只白色貍貓模樣的小狗，睜著猩紅色的眼睛，撞破列車的玻璃，向我們沖來。

小狗的牙齒好尖銳，它狠狠撕咬著我的衣服。

好在有寒冰護體，反射了一層保護膜，將它彈開。

一只巨大的黑色飛鳥帶著小狗飛到了空中，無限接近橙色月亮。

“不好，相繇異化了天狗！天狗要食月！”老大擋在我們面前，皺眉。

果然，天空中，橙色的月亮被一點點吞噬，冰原陷入一片黑暗。

“追！”陳曉蠻一個箭步。

老大化身蠻蠻，我們趴在她的翅膀上，扶搖直上。

“如果兩個世界共享一個月亮，那么現實世界的月亮……”我不安地問。

“天狗一定從傳送門逃到人類世界了。但是她逃不出蠻蠻的風之結界，我們必須在列車到站前，在車上找到異化的天狗。”陳曉蠻思索。

“推理，這可是我的強項！”我拍拍胸膛。

眼睛的余光中，我看見老大沉默不語，從地上撿起了一根黑色的羽毛，若有所思。

（四）

回到夏令營的列車上，列車還有半小時就要到站，我們要在大量乘客中尋找天狗和月亮。

列車雖然恢復了照明，窗外的天空依舊漆黑一片。

車上的人們正議論著電視臺播報的奇異天文現象，如果找不回天狗，人間再無月亮。

“天狗有什么特征？”我抓了抓腦袋。

“其狀如貍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兇。”陳曉蠻倒背如流。

我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我們在車廂里走了一圈，也沒有聽到狗叫。

列車還有五分鐘就要到站了。

“月亮到底在哪？難道我們要像猴子一樣，水底撈月嗎？”陳曉蠻急了。

“我知道月亮在哪里了。”我醍醐灌頂，沖向車廂中間的高壯女人和她的巨大箱子。

列車到站。

我繞過箱子，在臟臟辮女孩快要下車的瞬間，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依然抱著魚缸，只是魚缸里裝滿了水。

水中，隱約搖晃著一輪圓月。還有一只迷你的充氣玩具，漂浮在水面上。

老大立刻反應過來，瞬間拔出寒冰，劈開了魚缸，再用結界的力量將我們四個人鎖在一個車廂，殊死搏斗。

瞬間，月亮從魚缸中緩緩升起。

被封印在魚缸中的天狗也不再發瘋，癱在我的懷里。

我試圖抓住臟臟辮女孩，她卻邪魅一笑，分身成了九個一模一樣的女孩。

“九鳳，果然是你。”老大的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緊張，“回頭是岸。”老大用寒冰刺向她。

“該回頭的是你。這個世界，不值得你拯救。”九鳳的一個分身抵擋住了老大的寒冰，另一個分身輕易用手劈開了老大的結界，混入人群，消失不見。

老大用力握住那根黑色的羽毛。

我和陳曉蠻對視了一眼。我們都知道，這場風波已過，但更大的風波，還在等著我們。

夜晚，繁星點點，夏令營的帳篷里，老大和我們圍坐在一起。

她要留下來，尋找九鳳的蹤跡。關于九風的故事，她不說，我們也不敢問。

我抱著已經沒有攻擊性的天狗，琢磨著父母留給我的信件。

仔細看，懷里的這個小家伙同貍貓長得很像，它的頭部是白色的，叫聲也和貓叫聲差不多。雖然我還是沒能擁有超能力，至少，我擁有了一只上古神獸當寵物。

“如果我不是神獸轉世，他們為什么要寫信告訴我，我不是他們親生的呢？”

陳曉蠻一把拿過我的信封，笑了：“拜托，你沒看到信封里的另一件寶貝嗎？”

“啥？”我一看，信封里竟然還有一張我偷偷登錄電腦打游戲的時長記錄。

瞬間，我倒在地上——等夏令營結束，我有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