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瀟,朱道中,徐 強
(廣州海關技術中心,廣州 510623)
“異寵”(Exotic pet)是指被人們當作寵物飼養和觀賞的另類動物,包括爬行類、兩棲類、鳥類、哺乳類等脊椎動物和部分無脊椎動物,多為野外捕獲或是野生種源人工繁育的后代,且往往來自其他國家和地區,因其新鮮、奇異、特殊而區別于犬貓等傳統寵物[1,2]。“異寵”貿易不僅導致數以百萬計的野生動物飽受折磨和痛苦,也讓一些地區的物種種群及生物多樣性遭受毀滅性打擊[3]。口岸執法部門多次在進境非貿渠道截獲“異寵”,且絕大多數“異寵”未經輸出國檢疫,極有可能攜帶各種病原體,威脅國門生物安全;同時,作為外來物種,“異寵”破壞農林牧漁業可持續發展,損害生物多樣性,對國家生態安全構成潛在危害。本研究針對口岸寄遞渠道截獲“異寵”情況進行分析,整理形成“異寵”名錄,以供進一步開展科學研究,為科學管理外來物種提供決策依據。
檢索微信公眾號“海關發布”2019 年1 月至2022年12 月口岸寄遞渠道截獲“異寵”的公開報道,統計報道篇數和報道頻次。報道頻次為某綱“異寵”在統計時間段內報道的總次數,例如1 篇報道涉及2 個綱的“異寵”,則篇數和頻次分別為1 篇和2 頻次。記錄報道時間、截獲物種名稱、物種狀態、數量、截獲口岸、來源地、申報品名等要素信息,整理形成表格。查詢相關文獻、專業網站等補充核勘物種中文名和物種學名。物種分類參照ITIS Catalogue of Life(https://www.catalogueoflife.org);物種瀕危和保護等級依據IUCN 世界瀕危物種紅色名錄(https://www.iucnredlist.org)和《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附錄Ⅰ、附錄Ⅱ和附錄Ⅲ。依據整理的表格統計綱、目、科、屬、種數量。對于未鑒定到分類單元“種”或“屬”的異寵,則不計入相應種、屬的數量。
2019—2022 年,“海關發布”登載口岸寄遞渠道截獲“異寵”相關報道151 篇,報道數量逐年遞增,2022 年最多,達55 篇(表1)。截獲“異寵”119 種,隸屬于11 綱22 目38 科83 屬(表2)。報道頻次最高的是昆蟲綱“異寵”,達103 次,占總報道頻次的66.0%;其次為爬行綱“異寵”,共13 次,占8.3%;第三為蛛形綱“異寵”,共8 次,占5.1%;其他“異寵”截獲報道共32 次。頻次最高的昆蟲綱“異寵”中,鞘翅目和膜翅目分別為53 次和33 次,占83.5%。

表1 2019—2022 年“海關發布”登載截獲“異寵”報道情況

表2 口岸寄遞渠道截獲“異寵”名錄
截獲“異寵”中,93 種屬外來物種,占截獲物種總數的78.2%。21 種被列入IUCN 受威脅物種紅色名錄,占截獲物種總數的17.6%,其中有2 種被列為極危(CR),分別是珍珠龜(Mauremys sinensis)和黃喉擬水龜(Mauremys mutica);1 種被列為瀕危(EN),為螺螄(Margarya melanioides);1 種被列為易危(VU),為魔物守宮(Mniarogekko chahoua);1 種被列為近危(NT),為球蟒(Python regius);其余16 種被列為無危(LC)。被列入CITES 附錄Ⅱ、附錄Ⅲ的物種有9 種,占截獲物種總數的7.6%,分別是撒旦犀金龜(Dynastes satanas)、歐式考鍬(Colophon oweni)、黃喉擬水龜(Mauremys mutica)、高冠變色龍(Chamaeleo calyptratus)、平原巨蜥(Varanus exanthematicus)、球蟒(Python regius)、綠鬣蜥(Iguana iguana)、中美刺尾鬣蜥(Ctenosaura similis)和珍珠龜(Mauremys sinensis)。另外,截獲的短尾蛛屬(Brachypelmasp.)雖未鑒定到分類單元“種”,但該屬所有種均被列入CITES 附錄Ⅱ。被列入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的有2 種,即紅原雞(Gallus gallus)和巨叉深山鍬(Lucanus hermani)。口岸寄遞渠道截獲“異寵”名錄見表2。
151 篇報道涉及全國28 個直屬關,報道數量前5位的直屬關依次為深圳關(26 篇)、廣州關(18 篇)、上海關(14 篇)、南京關(14 篇)和鄭州關(10 篇)。對報道中提及的申報信息進行篩查分析,高頻申報品名依次為玩具/模型、玻璃管/試管、洗護用品、衣物、食品和文具,總占比為69.4%。申報品名與截獲“異寵”對應關系見圖1。寄遞“異寵”來源地包括日本、中國香港、中國臺灣、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菲律賓、德國、波蘭、英國、法國、澳大利亞等。

圖1 申報品名與截獲“異寵”對應關系
中國寵物行業經過20 多年發展,正處于快速擴張期。調查顯示,2022 年中國寵物消費市場規模約3 117 億元,且未來會繼續保持增長[4]。其中,“異寵”飼養漸趨流行,并凝聚形成獨特的圈層文化。“異寵”的新奇性成為飼養者展現自我、塑造個人形象的特殊道具,并異化為一種符號[2]。“異寵”經寄遞渠道引入中國的風險不斷增加,相關行為亟須進一步關注和規范。
3.1.1 外來物種入侵 全球范圍內,“異寵”貿易是導致外來物種入侵的重要原因。據全球入侵物種數據庫和歐洲外來入侵物種清單,53%的入侵脊椎動物物種是通過“異寵”貿易引入的[5]。中國已有外來物種(IAS,invasive alien species)形成種群,并對中國原生物種的生存發展造成了威脅。例如,紅耳彩龜(Trachemys scripta elegans)自20 世紀80 年代作為觀賞性動物引入中國后,30 多年來擴散到海南、江蘇、湖南、上海、北京等多個省(市),在各地自然水體中均有發現。紅耳彩龜繁殖和適應能力強,耐惡劣環境,與中國多種淡水龜棲息地重疊,嚴重威脅到本土龜類物種的生存[6-8],已被列入《重點管理外來入侵物種名錄》[9]。在巴西,作為“異寵”引入的普通狨(Callithrix jacchus)通過雜交威脅著脆弱的本地種白耳狨(Callithrix aurita)[10]。過去100 年間,累計18種樹松鼠通過國際寵物貿易被引入全球五大洲23個國家。樹松鼠的生物特性使其成為成功的入侵者,對引入地原生物種和環境造成嚴重負面影響,如通過種間競爭擠占本地樹松鼠的生存空間,剝離樹皮降低林木的經濟價值以及散播種子改變森林的組成等[10]。
3.1.2 威脅人類健康 由“異寵”導致的人類健康問題并不鮮見。以人類沙門氏菌病為例。20 世紀60—70 年代,美國出現了28 萬例與寵物海龜有關的沙門氏菌病例。1975 年美國宣布禁止海龜貿易后,沙門氏菌病發病率下降了77%[3]。在美國估計有3%的家庭飼養爬行動物作為寵物,導致爬行動物相關沙門氏菌持續威脅人類健康,每年感染病例達9 300 例[11]。此外,許多兩棲動物的皮膚會分泌毒素,對人類健康有潛在危害。例如,火蠑螈(Salamandra salamandra)的皮膚會分泌毒素,可導致人體出現肌肉痙攣、高血壓等比較嚴重的反應,甚至有可能誘發一些危及生命的疾病[12]。“異寵”還有可能是某種病原體的傳播媒介。例如,歐洲引進的浣熊(Procyon lotor)就是狂犬病傳播媒介[10]。從生物學系統分類的角度來講,與人類親緣關系越近的物種對人類健康的影響越大。
3.1.3 損害動物福利 世界動物保護協會在其研究報告中揭示了“異寵”貿易的殘酷現狀[3],包括追求商業目的的人工繁育會強化動物的某些特質,如特定的皮膚顏色或花紋,但會導致動物某些神經性疾病或其他病變;“異寵”無法獲得與其野外生存環境相似的空間、社交及食物;野外捕獲給動物造成致命性壓力,如非洲灰鸚鵡(Psittacus erithacus)在被捕獲后到出口前,預計死亡率為30%~60%,某些情況下可達70%~90%。
口岸寄遞渠道截獲“異寵”相關報道中,報道頻次最高的分別是昆蟲綱、爬行綱和蛛形綱“異寵”。這些種類的活體、卵或幼體尺寸較小,經專業手法包裝后十分隱蔽,容易逃避監管。以口岸截獲的蟻科“異寵”為例,通常用手指大小的試管包裝,試管內提供水和營養物質,方便寄送且確保“異寵”存活。本研究整理形成的“異寵”名錄中,口岸屢有截獲的“甲蟲”,即鞘翅目昆蟲,共計36 種,來源地多為日本。日本盛行甲蟲文化,飼育者眾多,產業成熟,并建有專門的博物館與研究機構。日本的甲蟲文化通過文化輸出影響世界各國。除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社交平臺基于大數據和用戶畫像對潛在人群識別、追蹤,針對性地推送“異寵”短視頻,加上圈層意見領袖的分享和宣揚,最終吸引標榜個性的年輕人進行“異寵”體驗性消費。
3.3.1 深入宣傳,提高個人生物安全意識,壓實企業主體責任 借助新媒體、科普基地等開展國門生物安全主題宣傳。充分利用3 月3 日世界野生動植物日等重要時間節點提高宣傳的有效性。深入寄遞運營企業、電商平臺,宣傳相關法律法規,增強個人生物安全責任意識。督促進出口企業切實擔負起維護國門生物安全主體責任,將違法違規承運外來生物的企業納入失信名單,加大失信企業懲治力度。
3.3.2 開展風險監測研判,提高現場查發效能 結合歷史查發案例,提煉風險要素,包括高風險寄遞路線、歷史查獲收件人信息、申報品名等。運用大數據篩查風險要素,針對性地提高高風險地區出入境貨物和寄遞物品的查驗力度。關注國際寵物市場新興種類情況和國內市場“異寵”交易情況,優化布控目標。開展業務研討交流和崗位練兵,建立“異寵”圖像數據庫,不斷優化智能審圖算法,發揮人機審圖查發疊加效能。
3.3.3 推進實驗室能力建設,提高物種鑒定和來源識別能力 全球“異寵”貿易涉及大量瀕危和受保護物種。本研究整理形成的“異寵”名錄中,21 種被列入IUCN 受威脅物種紅色名錄,10 種被列入CITES 附錄Ⅱ、附錄Ⅲ,2 種被列入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中國《野生動物保護法》對野生動物實行名錄保護,物種鑒定結果是破壞野生動植物犯罪定罪量刑的關鍵證據[13]。口岸技術機構應持續推進實驗室能力建設,提高物種鑒定和來源識別能力。綜合運用形態學、分子生物學和理化性質鑒定等技術[14],對送檢“異寵”盡可能鑒定到分類單元“種”,并有效識別野外種群和人工繁育種群來源。組建物種鑒定專家團隊,交流鑒定業務經驗,開展專家遠程鑒定指導。
3.3.4 推動解決口岸執法監管難點 梳理跨境寄遞“異寵”所涉及的野生動物保護、動植物檢疫和外來物種引進三方面的法律法規。野生動物保護方面的法律法規主要包括《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條、《野生動物保護法》和《瀕危野生動植物進出口管理條例》;動植物檢疫方面的法律法規主要包括《進出境動植物檢疫法》及其實施條例;外來物種引進方面的法律法規主要包括《刑法》第三百四十四條和《生物安全法》第八十一條。野生動物保護方面,口岸執法監管的難點表現在定罪量刑方面。例如,已列入《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附錄非原產于中國的動物物種雖然已納入刑法保護,且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破壞野生動物資源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規定了買賣此類動物的情節認定標準,需參照該司法解釋附表內的國內同屬或同科重點保護動物的數量來確定量刑幅度,但該附表并未涵蓋所有重點保護動物分類階元,實踐中因查處的涉案物種找不到對應的參照動物,或者國際公約與國內法劃定的保護級別不同,造成量刑偏輕緩,對違法人員的震懾作用減弱[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