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進曦

胡進曦創作
在中國繪畫中,宋人尚“格”,講究格法、格局和格調;元人尚“韻”,表現氣韻、氣息與氣度;明清尚“意”,追求情懷、情感和情趣。后來則把中國繪畫的表現手法以“工筆”和“寫意”來劃分,且當下重“繁”避“簡”,重在“工”字,集體性地傾向表現手法工藝化、造型程式化、創意標新化等中西融合的多元維度,以“工”為“美”。我不喜歡中國畫以“工筆”或“寫意”來劃分,是“工”是“寫”當隨畫境和心性,當工則工,當寫則寫,物隨心象,境由心生。中國畫中的上品,工中必有寫,寫之必有度,正如沈春羅語“北宋人千丘萬壑無筆不簡,元人一枝一葉無筆不繁”。
“書畫同源”只說明中國的書與畫理法相近、相同或相通,并非中國畫非得以書入畫,一定要像書法那樣“寫”出來,而不能“畫”出來。“寫”在這里的意思是指它表現手法要明心見性,直抒胸臆,大膽落筆,倘若你刻意套用書法筆法去書“寫”對象,則是刻舟求劍,舍本逐末。縱觀歷代諸家,善畫者必善書,善書者必能畫,如果能畫而不能書,或能書而不懂畫,疑非書畫者。
初習中國書畫臨摹,我反對意臨,因為好的意臨實為再創作,以初學者的經驗和功底是無法企及的,這時如果刻意強調意臨就會養成治學浮躁或投機取巧的習性;相反,臨摹應先“求似”而后“思變”,“求似”目的是訓練技藝手段,從而提高造型能力、觀察力、鑒賞力和駕馭筆墨能力,“思變”是臨習者自發性“漸悟”行為,即熟練后自然生巧,所有的刻意求變或自我陶醉的后果都將是拔苗助長或東施效顰。

胡進曦 幽禽棲翠 36×46cm 紙本水墨 2017年
中西繪畫最大的區別,不在“線”與“面”,不在于“生”與“真”,也不在于“寫意”與“寫實”,觀西方繪畫,擅用“線”者大有人在,擅寫“生”者大有人在,擅“意”者自后現代主義后更是層出不窮,而中國繪畫高深處在于“氣”和“韻”、在于“空”和“白”,也在于“心造”與“寓意”,這才是區分中西繪畫的關鍵所在,我想這是因為中國繪畫的文化精神、審美哲思以及繪畫工具材質所決定的。
線,是中國書畫表形達意的重要手段,如果不顧物象本身特征,一味以老辣蒼勁、生澀枯竭的線質去表達所有的對象,以顯“人書俱老”“返樸歸真”,則是游離藝術的本質,愚人自娛,因為藝術本質是為了表達美和展示美,而不是一味刻畫“質“與“丑”。所以別因為激賞《祭侄文稿》的渾樸蒼穆而嘲諷《蘭亭集序》的清秀雅逸,別因為青睞碑的“金石味”而輕視帖的“書卷氣”,別因為嗜好“瘦金體”的骨感而貶低“顏體”的雄健,別因為鐘情“青藤”的狂放與任性而排斥“宋人”的嚴謹與高華,別因為推崇“水墨”的清凈與脫俗而排斥“設色”的繽紛與富麗。藝術都以彰顯藝術風格為己任,藝術風格的彰顯終因無法兼容并蓄而有所缺憾,不同的藝術風格都有對應的粉絲,所以把自家的優點及藝術特色發揮到極致的境界才是我們要努力的方向。
我所理解的中國繪畫有三層:一層:氣,即氣韻,是形象塑造與筆墨技巧高度融合所呈現出來的一種筆墨狀態,是中國繪畫技法的精要所在,二層:境,即造境,是在平面中營造景與物與觀者之間的一種空間感受,你的眼界和修養決定你的畫境;三層“道”,即技進乎道,是技藝通神之后自然而然所到達的一種精神高度,此層只可遇而不可求。

胡進曦 花鳥 紙本水墨

胡進曦 乾坤清氣 33×139cm 紙本水墨 2020年

胡進曦 金鈴花開 紙本水墨

胡進曦 花鳥四屏 紙本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