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人（上）

□文/陳正杰

機器人不能傷害人類，或目睹人類個體遭受危險而袖手旁觀。

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除非與第一定律沖突。

機器人在不違反第一、第二定律時，要盡力保護自己。

——機器人三定律

供圖/視覺中國

“歡迎來到遠望市！我是您的人工智能向導夢想者（dreamer），本市已實現全面智能化管理，在街頭巷尾的任何公共場合都配置有夢想者云智能為您服務。在本市，您將體驗到：暢通的街道，由本AI根據車流精確把控每個路口的紅綠燈，做到無論何時都不會堵車；高效的服務效率，您在任何平臺上所申請的公共服務，都將由本AI 親自辦理，以做到秒回復……如果想了解更多關于本AI 的資料，請前往本市熱門景點——位于市中心的遠望科技博物館。現在，請您放松身心，感受遠望市的便利吧！”

車剛駛下高速、通過遠望市的收費站，李明玨就聽到了飄來的語音，同時也感受到了這座城市的不凡之處。整個收費站都實現了無人管理，一半是ETC 窗口，而另一半人工窗口也是一個人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屏幕，里面有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正淡淡微笑著。這笑容恰到好處，既不過分諂媚，也不會讓人覺得冷漠，配合他那張恬淡自然的臉，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李明玨無數次在電視上見過這張臉，這就是遠望市人工智能夢想者的三次元形象。遠望市長期以來就以AI 智能化城市管理作為招牌，擁有全國首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具有自主意識的人工智能夢想者，使得遠望市成為著名的網紅城市。再加上夢想者強大的管理能力，遠望市的犯罪率一直保持在相當低的水平，更是連續多年被評為全國模范城市。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安全的地方，卻出現了一起離奇的謀殺案。當地警方特地從外地請來了李明玨這位刑偵專家，他將與遠望市的管理者夢想者合作，一同調查這起案件。

“一周前，本市著名企業家、遠拓科技有限公司的前任董事長萬長河先生被發現死在自家宅院中。死者肺部有嚴重水腫，最終窒息而死，判斷為中了毒。而死者的家門完好無損，也沒有任何撬鎖的痕跡，根據門口多出的一雙拖鞋來看，案發當天應該是有熟人來訪。雖然死者家中沒有任何財產丟失，但是死者的手機和電腦被格式化了，其中資料全部丟失。”此時李明玨正在案發現場，手臂上多了一塊表，表中正是夢想者的臉。這是警方給他的夢想者移動終端，李明玨就是通過這種方式與夢想者合作，而夢想者正把目前案件情況一五一十地向他匯報。

“進展這么快了？那只要排查萬長河死前幾天的訪客，就能確定嫌疑人了吧？”

“沒這么簡單。”夢想者嘆了口氣，顯得很為難的樣子，沒想到這個人工智能的感情如此豐富，“早先根據監控，我們很快就鎖定了嫌疑人，邢勝，男，38 歲，祈望貿易有限公司職員。他是最后一個訪客，案發現場也發現了不少他的指紋。巧合的是，邢勝在拜訪完萬先生之后，在回去的路上突發車禍也身亡了，不過在他家中沒有發現任何化學品。綜合以上情況分析，邢勝只是個替罪羊，兇手另有其人。”

“這些都是你自己推理出來的？”李明玨越發詫異，就與之接觸短短的一小段時間，夢想者所表現出來的談吐和舉止都跟正常人無異，其思維能力甚至還超過一般人，“你有這樣的邏輯思維，光靠你自己就可以去辦案了吧，你還能閱覽各種數據，罪犯對你來說應該是無所遁形。”

供圖/視覺中國

“李先生，你想得太好了，我終究是一個服務型人工智能，只能查閱公共數據，市民的個人資料等涉及隱私的數據我無權訪問，監控數據也是由警方掌管的。曾經也有部分人提議擴大我可以獲取的數據范圍，將我用于刑事偵查，但是遭到了大規模的反對，畢竟誰沒有一點自己的小秘密呢。”夢想者只是苦笑。

“這么說，還是得看我啊，會不會是死于氯氣……”交談之際，李明玨已經走到了屋內的衛生間，一陣翻箱倒柜，最終找到了一瓶84 消毒液和醫用酒精。他端詳了一會兒，掂量了一下，又抬頭看了看吊頂上的通風口。84 消毒液已經空了，而醫用酒精還剩下一半，據說這兩種化學品反應可以產生氯氣，而萬長河家的通風系統可以連通整個宅院，只要在隨便哪個通風口混合……

似乎猜出了李明玨所想，夢想者直接給他潑了盆冷水：“李先生，那其實是個謠言，這二者反應不可能生成氯氣。況且，氯氣的毒性沒有那么強，萬先生如果真的中毒了，也不會立刻斃命，反而會有足夠的時間求援。萬先生家里還配有我的獨立微型子終端來管控宅院，我的任何子終端都和我一樣，代碼里寫入了機器人三定律，一旦出現可能危害人類的情況，立馬會干預的。雖然子終端的數據之前屬于個人隱私，我無權過問，現在則與萬先生的電腦數據一樣被刪除，但是無論如何，通過通風系統投毒是不可能的。”

又一種可能性被排除，案件似乎再次陷入僵局，可惜萬長河家的子終端數據也沒了，否則說不定還能分析出點什么。數據？說到數據，電腦和手機的數據都丟失了，這些全部涉及萬長河的個人隱私。萬長河是遠拓科技的前任董事長，即使退休了，手中也握有遠拓的不少股權，在公司里依舊有一定的話語權，知道的企業機密自然也不少。而作為研發公司，遠拓手里的核心技術一定不少，這無疑對從事該行業的其他企業是個威脅。兇手有沒有可能是來自與萬長河有交集的其他公司，為了打擊遠拓才對萬長河下手，但是擔心曾經的往來會惹來懷疑，才特意把這些數據刪除呢？

在李明玨說出自己的想法后，夢想者立刻開始在大數據上檢索相關記錄。盡管萬長河的私人數據缺失，但是僅僅如此就想把一個人的痕跡徹底抹除也是不可能的。不過，互聯網的數據是海量的，就算是夢想者也需要一定時間。

“我記得，遠拓科技就是研發了你的公司吧。”

供圖/視覺中國

“是啊，而且可以說是嘔心瀝血，這一路走來可不輕松。還多虧了前任市長周久福的扶持，最終不僅僅是遠拓科技，遠望市也有了長足發展，才達到今天這個地步。”

周久福也是個傳奇人物，他在早年和萬長河合作發展遠望市的經歷，如今是家喻戶曉的佳話。20 年前的遠望市還是個小城市，在省內城市中都毫不起眼，遠拓科技也只是個小公司。直到周久福擔任市長，開始重點扶持高新技術產業發展，遠拓科技作為本市企業得到的好處最多；同年，萬長河擔任遠拓科技的執行董事，并下了一著險棋——以全公司60%的資產，并購了海外的宏英科技有限公司。雖然這步棋充滿風險，導致短期內公司資金緊張，但是充分吸收了宏英的技術后，夢想者的雛形誕生了。而后，周久福與萬長河洽談，確定了建設智能化城市的合作方針，將夢想者應用于公共服務。在隨后的這些年里，遠拓科技的技術越來越成熟，夢想者也越發人性化，遠望市因此受益良多，最終成了如今的網紅城市。

夢想者加緊了篩查速度，又過了一會兒，找到了嫌疑人，只是這個結果實在讓人想不到。

吳承意，男，48 歲，祈望貿易有限公司董事長秘書，這幾年里一直與萬長河聯系密切，而且邢勝也是該公司職員。但是，一個貿易公司是怎么和科技公司扯上關系的？看來其中有不少內情。

隨著夢想者的深入調查，它發現萬長河與祈望貿易有限公司每個月都會有一筆金錢轉賬。更奇怪的是，祈望貿易有限公司每次轉賬的資金都流入了萬長河的一個私設賬戶，而這個賬戶似乎是專門用于接受來自祈望貿易有限公司的轉賬的。

“萬長河應該是有什么黑色收入，而祈望貿易有限公司很可能是在……幫他洗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