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千
近來翻閱自己以前寫的日記,結合最近讀過的故事,發現了一個通俗但不簡單的道理:人生不會輕易完蛋。
中學日記本里的我好像一朵隨時會枯萎的嬌嫩花苞。
“我今天傳紙條給前排時被班主任看到了,肯定完蛋了。”
“不知道月考試卷要不要父母簽字,好焦慮。”
“今天上課在抽屜看小說被監督員抓了扣了班級兩分,不知道會不會被喊家長然后開除。”
顫抖的字跡邊還有隱隱約約的淚滴痕跡。透過皺巴巴的紙張,我似乎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自己在深夜縮在臺燈前,一邊流淚一邊記錄,心里滿是班主任和父母發火的模樣,同時聯想自己今后“完蛋”的人生。
多年后我再次回憶那些事件,以家風和校規校訓來看,自己一定是被約去談話或者被長輩批評了的,但奇怪的是,我竟然一次也回憶不起來了。
雖然現在的自己覺得當時的我幼稚天真到可笑,但如果有時光機,我真的很想回去安慰一下中學時期的自己:“不要太擔心,這些都是小事情,你的人生不會輕易完蛋的!”
要說青春歲月里最能感受到“完蛋”的事,我想莫過于高考失利。八月長安在《時間的女兒》里這樣寫高考:其實對于漫長的人生路來說,它只是一座小土丘。只不過,任何一座土丘,只要離得夠近,都足以遮擋你全部的視線。
那些在我青春里大大小小的意外們,不都只是擋在眼前小小的土丘嗎?暫時的黑暗會讓你覺得前途迷茫,未來黯淡,似乎整個人生都完蛋了。但它們都只是小小土丘罷了,跨過去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高考結束以后,我見到了從英國留學回來的表姐。
當年本該按部就班高考的表姐,突然放棄進入重點理科班而改學藝術。大學畢業后去英國讀繪畫相關專業,后來本說好在英國工作的她卻又回心轉意要回國考編當老師。
感嘆她經歷精彩之余,我真的很佩服她有著永遠用不完的希望和勇氣。
我見到她時她正在氣定神閑地練毛筆字,我向她請教求學之路上的經驗感悟。
她說:“我一開始高中叛逆,老師都說美術班的學生將來就業完蛋,根本找不到工作,我偏不信,我正好對藝術有興趣,想著只要水平高一定可以過得很好。結果嘛,本科考得很爛。
“在大家說著‘我就說吧的時候,我就想著要不考研吧,結果沒考上國內,恰好雅思考出了分,于是順便就去了英國讀研。
“在英國讀研并不是很順利,很多課學得吃力,好不容易畢業了找到了當地的工作,但結合文化經濟等因素考慮,又決定回國。
“回國以后找工作不順利,但看朋友孩子的作業,覺得自己或許可以為教育事業做出一點貢獻,于是準備考編做老師啦!
“其實沒什么感悟,很多時候也很迷茫和痛苦,高考失敗、考研失敗、申請不順、畢業困難、文化沖擊、同輩壓力等時刻都感覺這下完蛋了,可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總能找到一個出路。”
當天,表姐還帶著我讀了她大學期間歐洲歷史的課本。我從書本里了解到了很多偉大的畫家故事,讓我感觸最深的是擅長繪畫的女科學家梅里安。梅里安最先開始記錄17世紀被人們認為是最“低等生物”的昆蟲。她為了更好地記錄昆蟲,決定畫下來,而當時的女性不被允許繪畫。后來梅里安決定獨自一人前往南美了解更廣闊的生物世界,可沒人愿意贊助一個女人出海,她就變賣家產一人出海用繪畫記錄各種生物。
似乎梅里安和我的表姐,她們身上總有一種相似的氣質,就是從不覺得人生已經完蛋了,而是“但凡還有一絲希望,我就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我一直以來都對自己過于悲觀和苛刻。我把自己的人生當成一張白紙,不僅不允許大的污點出現,比如“高考失敗”,也不允許小小的墨跡出現,比如“一次單詞默寫沒及格”“一次違反紀律被訓話”。
可實際上,我所經歷的一切并非如墨水涂抹白紙,而是像即興演奏的交響樂。每一件事都像一樣樂器,一些階段大提琴響亮,一些階段鋼琴聲艷壓,甚至有時候群響畢絕,只剩下嗩吶在哀鳴。
回過神來細細品味其中滋味,倒不覺得有什么演奏不下去的地方,轉個彎說不準哪個樂器接上了旋律,開始演繹下一個篇章了。
人生這首曲子啊,那么長那么長,幾個音符的錯誤算得了什么完蛋呢?
試著鼓勵認為人生完蛋的自己吧,告訴自己:“我的人生才不會輕易完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