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餛飩的儀式感

劉千卉

爸爸說，他小時候家里很窮，他是吃菜根、榆樹葉長大的。每天早起看到學校門口賣小餛飩的冒著熱氣的大海碗，他都默默吞咽口水趕緊走開。

直到我出生，家里情況略有好轉，在爸爸媽媽發工資的時候才能吃上一頓肉，平時的三餐都是涼拌時蔬和小米粥，沒有任何葷腥。

為了讓我們吃上肉，爸爸媽媽想出一個好主意——包餛飩。豬肉餡加上一些蔬菜，可以包很多，一周吃一頓，給正在長身體的我和弟弟，補貼一下油水。

有肉吃的日子，就是好日子，帶著湯湯水水的餛飩成了我家周末美食的首選。

我家是這樣包餛飩的，在掉漆的小餐桌上媽媽拿出面盆開始和面，零散的面在媽媽手里和成了光滑的面團，用搟面杖搟成薄薄的面餅，最后用刀把面餅切成面片，撒上面粉防止粘黏。

爸爸買了一斤七瘦三肥豬肉餡，再加一縷小香菜。爸爸會在豬肉餡里加上豆瓣醬、醬油、花椒水、蔥姜、白菜，攪拌均勻后用油鎖著香味。我和媽媽一人用一根筷子挑起一點肉餡，雙手一捏，小餛飩就包好了。弟弟則在飯鍋里接上一鍋水，盯著煤氣灶燒水。

媽媽在水龍頭下洗著香菜，切碎，我從壇子里取出腌制的糖蒜，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一碗餛飩，不僅需要一個好的調餡，還需要好的湯底，大海碗的碗底放入香菜、蝦皮、紫菜、醬油打底，用開水沖出香味，接著加入鹽和香油增加咸味和香味，倒入煮好的餛飩，最后滴幾滴香醋……在客廳的桌子上，我們開始了吃餛飩的儀式——全家人一碗接著一碗，鮮美的湯汁、彈嫩的肉餡，一直吃到大汗淋漓，摸著肚子癱在沙發上才肯罷休。

吃餛飩成了我們家獨有的記憶。吃餛飩的日子也不是日日都有，我們心里在期盼著，下個周吃一次要多吃幾個餛飩少喝湯。

后來，上了大學，和舍友的儀式感是下館子吃一頓——燒烤、火鍋、小龍蝦、沙拉牛排……麻辣鮮香刺激著我的舌頭，冰涼的飲料下肚，這不比在家吃飯爽多了嘛！

第一次獲獎學金，第一次賺稿費，第一次有了工作，我的人生有了無數的第一次。我自認為，生活中最好的儀式感是可以跟朋友一起去飯店聚餐，也可以一起出去旅行，也可以是一起合作項目……我走過了很多地方，打卡了許多網紅店，擁有了很多朋友，卻記不住他們一點味道。

直到有一天，我去一個美食達人家里吃飯，她說，為了今天的飯，昨天晚上烤了面包，燉了腌篤鮮，每年都喝腌篤鮮是她們家的傳統。我手里端著湯碗，心里想著家里的小餛飩。

小餛飩，是我們多年周末必吃的美味，同樣的一碗湯，我喝得思緒滿滿。那是我們一家人一起做的一頓飯，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現在的生活條件好了，而我，很多年沒有吃過餛飩了。

小餛飩成為了心照不宣的儀式感。這種儀式感在我以后多年，才逐漸明白——平凡生活的儀式感，是一個花了很多時光去做一件事，這個過程私藏在心里，隨著時光的雕琢，它越發顯得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