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者的游戲

姚沐宸

記封塵之憶，傳童年之光。在長輩們的童年記憶中，總會有各種新奇有趣的玩耍方式：上葦塘拔毛毛針，上山摘哥哥紅，到田野里尋艾草，下泥溝捉泥鰍，甚至一片城墻、一口井，都可以成為檢驗自己玩得是否勇敢的樂園……

（本欄目由浙江省杭州市王鐵青運河特級教師工作室策劃）

太陽升出遙遠的地平線，照亮了古橋上的橋欄，又緩緩上升，高過那金燦燦的水城門。

很快，整個紹興古城都被暖暖的陽光籠罩。

城里城外的人們早已經忙碌開了。捕魚的人搖著烏篷船穿梭于河道之上，那倒影隨著欸乃的槳聲在水中熠熠發光。婦女們三三兩兩地在河沿邊搓洗衣服。大大小小的石橋邊，有人趕著進城干活，有人趕著下田耕作。

父母農忙，這也成了我們小孩兒的自由日。

很快，二蛋便上門約我一起去玩兒。

“去哪兒？”我問他。

“去了就知道啦！”他故作神秘狀。耐不住誘惑，我只好跟著他往城外奔去。

“真別說，古城外這春天的田野好美啊！”我情不自禁地說道。路兩邊的田里都是油菜花，遠近連接成片，金燦燦，如同金色的海洋。微風吹起，閃耀著迷人的光澤。我們順著這條鄉間小路奮力奔跑著，追逐著，最后在一處城墻下停住了。

“帶我來這里干嗎？”我問。

“看到那眼雙孔井了嗎？”順著二蛋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那眼雙孔井——約莫兩米寬，由兩塊石板蓋著，中央有一道六十厘米左右的空隙以便取水。

我們正尋思著怎么玩，背后傳來三丫的聲音，“我們來跳石板吧，看看誰是最勇敢的人！”我仿佛看到了二蛋異樣的眼光，但想玩的沖動讓我壯著膽子向前走去。

我和三丫爬上了那個石板蓋。

“跳呀！”我朝三丫喊道。

三丫比我大一歲，也比我高半個頭。她屏住呼吸，閉起眼睛，在空中一躍而起，后轉三百六十度，剛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對面的石板中間。

“跳呀！”輪到三丫催促我。

我便學著她的樣子，側身準備一跳而起。但這點距離對我來說似乎太長了，我的心兒像兜著一塊十幾斤重的大石頭，手心直冒汗。甩手作準備狀，屈身，擺臂，屈身，擺臂……就是不敢跳出去。

三丫急了，喊道：“快跳呀！”

“這是勇敢者的游戲，我可不能做膽小鬼！”我在心中默念著。終于，我兩眼一閉，牙齒一咬，縱身一躍……“砰”的一聲，我似乎感覺手上沾到了水，脖子也撞在了石板上。

“哈哈哈……”

誰的笑聲？我睜開了雙眼，只見三丫已站在城墻上，周圍還多了幾個小伙伴，他們一起哈哈大笑。

怎么了？

我往下一看，才發現自己還在原地，一動不動。那一刻，我恨不得抓把泥把自己給埋了。

這場面吸引了城墻上幾個來看熱鬧的小伙伴，他們循著笑聲望向我。

不知所措時，我看到了二蛋向我投來堅定的目光，這目光讓我產生一種不可名狀的勇氣。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我奮力往前一躍，像三丫一樣快速旋轉，越過了那條溝，雙腳穩穩地落在石板上——沒有想象中的硬，反而有些軟軟的。

當我沉浸在成功一躍的喜悅中時，二蛋突然喊道：“別動！”

“怎么了？”我停了下來，一動不敢動。

“你踩到大便了！”三丫和二蛋異口同聲地笑道。

我瞅了眼腳底，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一幫小伙伴都來挑戰這“勇敢者的游戲”。城墻根兒下這雙眼井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仿佛成了檢驗我們是否是個勇敢者的樂園。

不知不覺間，太陽升至頭頂。河埠頭旁吆喝著賣魚蝦的小販逐漸散去，只留下大竹匾里攤滿的褐色筍干，在正午旺旺的陽光里發出醇厚的咸香。地里的農民都回家吃飯了，空氣中有股馥郁的酒香四溢開來。

二蛋招呼我們結束游戲，一起回家吃飯。

我準備完成最后一次飛躍。我屈身，擺臂，猛一個跳躍，可能是體力不支，“撲通”一聲，最讓人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我掉到了那口雙眼井里。我感到一股寒涼侵襲著我的全身，觸碰著我的神經，似乎有液體正從我的毛細血管向外汩汩流出。慢慢地，頭頂的天空變得模模糊糊，我睜不開眼，喊不出聲，只能拼命地揮動著那抽搐的手臂。

絕望中，我感覺有一雙手正竭力地拉拽著我，從下穩穩地抵住了我的后背，努力把我的身體向上托，緩緩頂出水面……

當我再次清醒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床上了。母親告訴我，二蛋為了入水救我也感冒了。我毅然起身，敲開了二蛋家的門。不一會兒，二蛋出來了，還是那般神速，那般敏捷。

“小妮子！沒事吧？”他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肩。

“沒事兒。我可是個勇敢者吶！”我看著他，流露出未曾有過的開心。

（注：文中的“我”系作者的外婆。）

（指導教師：王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