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戰爭中盛開的將軍之花

顧慶豐

1955年金秋，國慶前夕，新中國在首都北京中南海懷仁堂，首次為人民解放軍開國將軍授銜。一千多名被授銜的將軍中，僅有一位女同志。國務院總理周恩來握著她的手，親切地說：“李貞同志，祝賀你，你是新中國第一位女將軍！”

倔強的旦妹子

湖南瀏陽永和，地處瀏陽河上游，山清水秀。這一段瀏陽河河床，都是黑灰色的巖石，巖石中，盛產一種潔白晶瑩、形如秋菊的石材——菊花石。民間用它雕刻成藝術品，尤其是墨硯，深受文人墨客的喜愛。可是在舊中國，這樣美麗富饒的地方，大多數人家依然過著貧困的生活。

1908年2月10日，李貞就出生在河邊一戶窮苦的農民家庭。因她在早上出生，父親想了想，就給她取名“旦妹子”。李貞的父親李光田，勤勞憨厚，靠捕魚和租種地主的土地為生；母親貝興生，樸實善良，吃苦耐勞，生育了6個女孩。

李貞6歲那年，父親病死，母親養不活姐妹幾個，恰好鄰村的古家，看中了她做童養媳，母親只好把她送了過去。臨行前，母親緊緊抱著她，淚如雨下，久久沒有松手。

古家是富農，有3個女兒1個兒子。3個女兒都富養著，家務事全由李貞來做。李貞小小年紀，便每天生火做飯，洗碗掃地，上山拾柴火，下地找豬菜，長大一點后，還包洗全家人的衣服。即便如此，每天還少不了古家婆婆的打罵。李貞記著母親的話，頑強地活著，始終不放棄希望。古家兒子在學堂讀書，回家總是背課文，李貞就在一邊跟著默讀。就這樣，《百家姓》《三字經》《四書五經》，她都熟記于心。

這樣的日子，一晃過了好多年。一天，她到鎮上送東西碰到姐姐。姐姐悄悄告訴她，區里來了共產黨，成立了婦女協會，專為解放婦女，為婦女撐腰。這個消息讓李貞興奮不已，回去的路她走得飛快。

回到古家，還只是下午，李貞趕緊去砍柴。沒想到，天氣說變就變，一場暴雨把她淋了個透濕。等她渾身泥水，擔著柴，筋疲力盡回到古家時，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頓打罵。古家婆婆怪她沒有及時回家，打罵完后，不準她進屋，讓她在雨中罰站。這一回，李貞沒有順從，而是直接沖進了屋里……

心里亮堂堂

第二天，李貞起了個大早。想起昨天姐姐說的，她激動不已；想起昨天雨中遭遇，她憤憤不平。她第一次沒有跟古家婆婆請安，走出家門，迎著晨曦向鎮上走去。

走到鎮上，太陽已升得老高。她見區公所門前圍著一堆婦女，擠進去一問，正是婦女協會，于是趕忙報名。大家問她叫什么名字，她沖口答道：“旦妹子！”眾人笑起來，說這是小名，要大名，李貞愣住了。永和區婦女協會委員長唐淑妮見狀，說：“革命不能沒有名字……”說著，她看了看李貞，繼續說：“我給你取個名，‘貞字，要得啵？對革命忠貞不二！”大家都說好，李貞更是，一個勁點頭。從此，李貞這個名字，一如她對革命的承諾，用了一生。

報完名，李貞急著去剪掉了辮子，像唐淑妮那樣，短發齊耳，干凈利索。接著，她去聽課，講課的是中共永和區委書記張啟龍。他說，婦女在中國封建社會中，是受迫害、受摧殘、受毒害最深的。什么“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子無才便是德”……全是套在婦女身上的枷鎖。只有砸碎它，徹底地砸碎它，才有婦女的解放，社會的進步！

李貞聽得真切，心里亮堂起來，尤其那句“解放婦女，最終得靠我們婦女自己”讓她覺得特別來勁。

不怕力小怕孤單

李貞參加婦女協會后，又在區女子職業學校學習了一個多月，逐漸懂得了許多革命道理，她想，只有跟共產黨走，才有自己的生路，才有光明的前途。她工作積極，進步飛快，不久就被推選為鄉婦女協會會長，帶領全鄉婦女參加農民運動，支援北伐戰爭。

1927年3月，李貞加入了共產黨。不久，反動軍閥許克強在長沙發動了馬日事變，白色恐怖籠罩著湖南城鄉。

敵人抓捕殺害了許多婦女協會干部，李貞也是敵人的重要目標。他們在李貞娘家布下暗探，準備捕殺李貞。李貞先是躲進山中，被敵人發現后，不得不轉移。

往哪里去呢？李貞決定躲回娘家。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李貞潛回了家里。母親一見，又驚又喜，連忙拉住她，緊張地說，家里四周都有暗探，你是怎么回的？原來，敵人見李貞娘家幾天都沒動靜，又見晚上下著大雨，都躲雨去了。

母親趕緊雇了一條小船，送李貞快逃。臨別時，母親佇立河邊，含著眼淚，揮手催女兒快走。李貞看著河岸邊母親越來越小的身影，淚如雨下。

李貞逃到長沙，隱姓埋名，在一戶人家當女傭，但她與黨組織失去了聯系，十分孤單。她想起一首歌中唱的：“不怕力小怕孤單，眾人合伙金不換。”她的心中暗暗有了決定。

兩個多月后，她潛回家鄉尋找黨組織，找到了4個也正在找組織的黨員。她把他們聚集在一起，組成一個黨支部，大家推選李貞為支部書記，決定重新開始戰斗。此時，黨組織正在準備發動秋收起義，與敵人開展武裝斗爭，要求李貞他們立刻行動。

不久，秋收起義爆發。由于敵人力量過于強大，起義部隊在毛澤東的帶領下往農村轉移。起義雖未成功，但是黨的組織恢復了。不久，瀏東游擊隊成立了，李貞任士兵委員會委員長。

縱身一跳下懸崖

瀏東游擊隊白天幫老百姓種田種地，晚上神出鬼沒地打擊敵人。游擊隊日益壯大，老百姓們唱起民歌稱贊：“紅軍本姓天，居在高山尖，白天沒一個，晚上好幾千，領頭是女將，智勇又雙全。”

敵人大為震驚，趕忙從長沙派來一個團，對游擊隊進行圍剿。幾次激烈的戰斗后，游擊隊雖消滅許多敵人，自己也損失不小。

這一天，李貞和6個游擊隊員被敵人包圍在了祖師崖上。無路可走了，子彈也打光了，李貞和游擊隊員們站在祖師崖的懸崖邊上，視死如歸地看著瘋狂的敵人。敵人狂叫著：“共匪無路可逃了，抓活的，抓活的！”

李貞環顧四周，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了懸崖。游擊隊員們緊隨著她，也視死如歸地跳下了懸崖……

踏上新征程

山里其他游擊隊員得知后萬分悲痛，他們摸到祖師崖下，尋找李貞和戰友的蹤跡。他們驚喜地發現，李貞和另外一名游擊隊員，被樹枝掛住，活了下來。

他們迅速救下他倆，鉆出敵人的包圍圈。此時，彭德懷領導的紅五軍得訊后，派出紅二縱隊前來接應。游擊隊就此編進紅二縱隊，李貞任地方軍事部部長。不久，湘贛軍區婦女團成立，李貞任政委。

1933年，李貞進入瑞金中央黨校高級班學習。畢業后不久，她被任命為紅六軍團組織部長，參加長征。抗日戰爭勝利后，李貞任西北軍區政治部秘書長。

1951年3月，正是抗美援朝戰爭最為緊張的時刻，彭德懷司令員點名要李貞任志愿軍政治部秘書長。彭德懷說：“李貞的重要性，不亞于任何一位領兵打仗的將軍”。這是對李貞在革命戰爭中的表現最生動的評價。

作者為長沙市委黨校兼職教授，長沙地方文化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