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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之火

2023-12-10 10:25:55葉淺韻
綠洲 2023年6期

葉淺韻

1

電話鈴聲驟響時,我在夢中。夢里有一個人舉著火把,我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奔走。肩膀上挑著桶,桶里的水一直在往外潑灑,只剩下半桶了,回到家里該怎么向母親交代。我回頭想看清舉著火把的人的面孔,他到底是我父親,還是我爺爺,可是我連半張臉都看不見。母親曾說過,運氣不好又身體虛弱時,若是遇見死去的人,只能看見半張臉。

慢點,慢點,上這個坡要慢點。我聽出來了,是我伯父。伯父已經死去多年了,他是一個傻子,被一場愚昧禍害成的傻子。這是我爺爺在當提調(辦喪事時的主事人)時發生的事情,上山的吉時就要到了,兩歲不到的娃昏厥過去,人事不省。一時之間慌亂無主的爺爺和奶奶接受了村子里的老人說是鬼魂附體的說法,需要用大響聲來震懾和驅除。他們請來村子里的保長,用火藥槍擦著娃的耳朵皮向天連打了三槍,娃果真醒了。爺爺和奶奶歡天喜地,一個送老人上山,一個帶娃回家。慢慢地,他們才發現,這孩子被震傻了,連褲子的倒正和鞋子的左右都分不清。可他們又怨得了誰呢?

伯父一生只會三樣活計:挑水、摟松毛、找豬菜,且每一樣都做得潦草不堪。四平村的人逗我伯父時,總這么說,小六斤,我帶你說個媳婦去。而我伯父必定要在第一時間躲到門背后,嚇得半天不敢出來。這種類似于貓捉老鼠的游戲在四平村進行了許多年,直到他死去。難道我的伯父去另一個世界就變聰明了嗎?還沒等我問出口,母親的電話就打來了。

雞啄狗咬、豬喊人叫的聲音從空曠的夜里傳來,瘆人得緊。我的身體和心頓時蜷縮成一個麻線團,滿地亂滾。母親說,火燒房子了,你們快回來。天呀,我一骨碌就從床上爬起,邊穿衣服,邊鬼喊辣叫。他說,淡定,淡定,你能淡定些么。我說,火燒房子了,火燒我家的房子了,我能淡定么。最后一句,有些像驚雷。他曾說過,我是一個在電話里也能射出飛鏢的女人。此時,我好想在電話里能噴出一個海,撲滅四平村正在熊熊燃燒的大火。

再打母親電話,一直接不通,我的手開始不聽使喚。頭腦里的想象更像大樹一樣茂密伸展,遮蓋得四處無光。母親是個急性子,她會不顧危險地做一些她認為對的事情。他貌似冷靜地開著車,我在旁邊不斷催促,快點,快點,你快點!這些年,我一直不敢開啟靜音模式,我害怕我的親人們在需要我時,找不到我。還好,我接到母親的電話了。

越是著急,越容易出錯。經常走的路,他居然開錯了。左邊是去西澤的路,右邊是去龍潭的路。他說,錯了我們折回來就是。我心上的鬼火已經在心口和頭頂上熊熊燃燒了,我用雙手捂住胸口努力克制自己。我想起來,還應該做一些事情,撥通火警電話,說已經出警。在一片漆黑的磨盤山上,我看見了紅色的消防車,因為負重前進,它行駛得像蝸牛,我的心更急得像大雨來臨前的螞蟻搬家。我擔心它到得太晚,我家的房子就沒了。實在放心不下,我又給鄉政府打了電話,鄉政府的工作人員回答說,已經組織人力去撲救了。我心稍微靜了一點。

小心火燭。即使時時掛在嘴上,也不能阻止那些火星子會遇見什么干柴碎草,會吹來什么東風西風。我一路在猜測這次失火的原因,鄉村里的老房子失火,山火,野火,這是常發事情。不知所起,一如往常。四平村上一次房子失火是五年前了,大白天的,一個屬龍的街子天。西澤的鄉街子逢屬龍和屬狗趕場。冬天的北風有點緊,過年的歡喜也有點急。鄰居李氏大伯去鄉街子上買過年的東西,剩下90歲高齡的大媽在家。我熟悉的場景,為了方便兩人攏火,柴火都放在火塘邊。已經開始糊涂的大媽,最是記得生火這件事,每天都把爐火燒得旺旺的,取暖,煮食。有個火,家就是家的樣子了。遠飛了的兒女們逢年過節時回來探望,剩余的日子都是兩個老伙計在家。

這一幢磚木結構的房子曾是20世紀80年代美人河邊最體面的房子,扯了水泥澆灌的外陽臺,內廊有幾根粗壯的圓柱子。父母親是為兩個兒子的將來作打算,一人一間,至于女兒們,遲早都是要嫁人的,砍一棵大樹做些嫁妝,就算是打發女兒們出嫁的好家底了。聯排的房子一共五間,李氏兩兄弟三間,我們家兩間。框架起來了,父母親卻因為一直要撫養讀書娃,便無錢再去收拾里屋。家里生產的糧食也就有了一個寬敞的去處,苞谷和豆子掛滿了樓楞,洋芋堆成小山峰,烤煙占滿了兩間屋子的一樓,家里的籮啊筐啊都有了一個新家。

房子是好強的母親執意要蓋的。起因是,有一次她把一個大籮放在另一個伯父家沒收拾的新房子里,伯父看見,順口就說,有本事么自己蓋去,別來這里搶占人家的地盤。母親去關豬時,剛好聽見這句話。于是乎,蓋新房子的計劃就開始了,她跟父親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們要蓋就蓋比這體面的大房子。幾年后,就與老李家兄弟合計著有了那一排大房子。

那一次我趕回家時,火已經撲滅了。母親挑著桶在處理余火,她指望還能在火堆里救出些能喂豬的糧食。她一邊挑水,一邊哭,一邊咒。咒我大伯為何不好好在家照顧好我大媽,非要去街上收腳跡,還殃沙。這都是罵人的惡毒話,收腳跡是快要死的人去他走過的地方轉一圈,是臨死的征兆。還殃沙是已經死去的人在送上山后要回陽間還魂一次,撒些清灰,用篾罩子罩著,第二天看清灰上的痕跡,就得知他在陰間去了哪里。有鐵鏈子印記的,說明就屬他在陽間罪惡大,要去十八層地獄。有寶塔蓮花印記的,說明他上了天堂,到極樂世界享清福去了。

那是一個冬天的早晨,接到電話我的第一句話是趕緊把奶奶先背出去。奶奶已經臥床一個多月了。母親說,燒的是新房子,你奶奶還好好睡著呢。聽見這話,我心安大半,無非就是些財產的損失嘛,只要人好好的,就什么都能重來。沒想到的是,大媽燒死在里面了。新房子與村子的老房子相距一條水溝,待人們發現火情時,火情已經完全失控了。母親還不顧危險爬到樓上,拼命地把幾掛苞谷往后窗丟出來。她才出門來,門框就轟然倒塌了。

那是父母親一輩子的心血,20世紀80年代他們背錢越債蓋下的,價值兩萬多的房子,母親不可能不心疼。見到我,她把扁擔往后一擱,坐在地上放聲痛哭。除了能跟著她哭一場,我不知道還能做什么。天空灰暗暗的,冷唧唧的水鉆進母親的解放鞋里,鉆進她的褲腿里,她全然沒有了知覺。我脫開她的鞋子,血,我看見一鞋子里都是血,一枚銹釘子穿進鞋底插進她的腳底板,而她像是完全沒了知覺。為了搶救糧食和房子,我的母親已然忘記了她的肉身。

母親生氣時就去找大伯的麻煩,說極盡難聽話去咒罵他。如果咒罵能讓她心里舒坦一些,就好生發泄發泄吧。但我和弟弟們都說,人家里都燒死人了,就別在人前去說什么了。母親把這口糟心氣咽下。后來又咽不下另一口難受氣——大伯家通過什么途徑獲得了一些救助,而母親沒有。一介小文人的話,不如一陣輕煙。不,那時候,我還沒有開始寫作呢。我恨自己沒本事,就像我一個當醫生的朋友恨自己沒本事,我們是一樣的貨色。那些年,他的父母一心想吃個低保,為在村子里與老人們閑聊時有面子——好歹我也是有關系的人,你看我能吃低保。這樣的攀比,令我們覺得丟失了尊嚴和氣節。這一點,我贊賞母親的做法,父親去世后,曾有人來問她是否愿意吃個低保,說她是單邊老人,可以享受國家政策了。母親說,我有腳有手,還有姑娘兒子養著,我為什么要吃低保白占國家的便宜呢?母親咽不下的氣,在她自我認定的公平和正義面前,刮幾場風也就過去了,她更遵從于勤勞和善良的召喚。

大媽的下半身已經被火燒得沒有了,道士用稻草做了一個假的下身,還她一個全尸,裝棺入殮,進入死亡的最后儀式。她的兒孫成行,跪在棺材前面,一片白色的哀慟。一個高齡尚不得善終的老人,這對于活著的人更是一種莫大的悲傷。她一生三嫁的苦涼人生,最終在一場火里化了。如果真有另一個世界,她是否可以羽化成仙,成為一只涅槃的老鳳凰。

失去五間房子的痛,被分割成幾種。母親的,大伯二伯家的。到了我這里,已減輕了許多。勸慰母親的話卻只有一種: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在母親那里被概括為一句,她爆了句粗口:你一個二個,都是上門都不認得的憨貨。她一沙一線,一磚一木,一人一心,都化在虛無里。從父親到房子。她的痛,我們代替不了。我們沉默在她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里,任她咒罵。

那邊,烏泱泱的一群人把死了的人吹吹打打送上山,生活依舊進行。這邊,奶奶正在通往仙界的路上。她不知房子被火燒了,問我要水喝,一次又一次,她說,她太渴了,嗓子和肚子都有團火似的。給她喝熱水,她說是火上澆油,火燎燎地太難受。可是我更不敢給她喝冷水啊,我兌了一些熱水進去,端給她,咕咚咚幾口就喝完了。我聽說過,村子里有老人臨死前也是想喝冷水的。但我也聽說過,男怕生日前,女怕生日后,這是村間總結出來的老人們臨死前的一種防范常識。奶奶的生日是正月十六,那一天,她就滿九十歲了。

那個年,過得很寡淡。自從父親去世后,每一個年都很寡淡。此年尤甚,家中失火,毀了他們一生的心血,奶奶臨終,仿佛所有的日子都破碎了。正月初五,奶奶仙逝,屋舍失色,全家向隅。送奶奶上山后,家里空落落的。我習慣了一進門就叫一聲“奶奶”,從小到大,推門的第一聲就是“奶奶,奶奶”。一盆燒得旺旺的火放在堂屋中間,這是送奶奶的最后一個儀式,用這攏火來煮些糖水雞蛋,端給奶奶的兒孫們。像是告別苦難,開啟甜蜜的一種向往。

可是苦難并不會因此結束。樓上的供桌,供奉著天地君親師位,祖宗們的靈位按秩序擺放。除了對天地神靈、君親師位的敬畏,我更覺得供奉的是一個家庭的苦難史。敘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讓我心痛。爐火扯著藍色的火焰,它們不知道我家的傷心事。初春的天氣,還透著入骨的冷,我們向火而聚。沉默,像無邊的黑夜,吞噬四平村,吞噬我們。

火,給我們溫暖,給我們煮熟的食物,也給我們災難。家族中一個姑母嫁到后山梁子,她住的村子叫向陽,曾多次失火,一村子的房子燒得不剩寸瓦,我跟著父母去送鋪蓋行李和糧食,曾有過一段深刻的記憶。姑母正在悲痛中,看見親人,喜極而泣,雪中送炭的娘家人給了姑母最大的力量。每一次燒毀房子后,他們都以驚人的速度蓋起新房子,接著過起自己紅紅火火的日子。正如這個村子的名字,向陽。他們還給這多災多難的日子找到一種宿命的說法,說是村子的名字和村子的風水向山太旺相,村子會越燒越紅火的。這個謊言令人有些疼痛,但他們就是在這種貌似認命的古老生存法則下,一次又一次地重建自己的家園。

如今,姑母老了,她居住的小村子成了新農村建設的典范,常常會有攝影師們光臨。年輕時曾經美貌的姑母,一不小心就入了鏡頭,她那長滿皺紋的臉上依然有兩抹歲月的紅色,讓我誤以為那是太陽和火光的印記。

崎嶇的山路像是沒有個盡頭,我的記憶也像老房子失了火似的。兒子的臉是在四平村被燙傷的。一歲多正在學走路的娃娃,跌在剛從火上端下來的高壓鍋上,半邊臉貼上去,一個哭得聲音都沒有了的娃娃,讓父母親的心都疼碎了。他們輪流背著抱著哄著,每天擦鵝油和狗油,先不讓我看見,指望等傷疤好些時,也許能減輕些我的疼痛。他們瞞著我,以各種理由阻止我回家。也就是在那一個周六,父親捂住氣急的心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就走了。

如今,我每次看見一些對心臟有奇效的藥品,就渾身難受。心臟病,一直只是我們的揣測,母親說,父親捂住胸口一直叫疼。醫生說,要知道父親的死因,就要解剖尸體,可是,我們舍不得讓父親再疼一次啊。既然任何真相也不能讓父親復活,那么就讓他安靜一些吧。

我一直覺得我是個有罪的人,對于父親的生命,我是間接的兇手。如果不是我們的日子太窘迫,請不起保姆,以至要把孩子交給他們帶,結果也許不會是這樣。然而,太多的如果,都換不回父親的生命了。每當看見我不能饒恕自己時,母親就說,別難過,帶大你們姐弟幾個,也從沒聽見他稱呼過誰寶寶貝貝的,但這個小東西讓你父親想進心肝去了。奈何這天倫之樂,父親才得享幾日呀!

我想起了二舅面目全非的臉,所有的五官都沒有在正常的位置,嘴和胸脯扯連在一起,不自覺流淌的口水讓他的身體常年有腐朽的異味。十個指頭,被燒成兩個變形的半拳,一直想握住什么,可什么也握不住。害怕和害羞讓他變得性格乖戾,他與他的羊群一起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一生掙扎在“活著”兩個字里。外婆才出門摘一把豆子的工夫,熟睡醒來的孩子就掉進火塘里,一身慘相,該如何讓他活下來呀。

外婆哭干了眼淚,帶著孩子四處問藥,總算是讓二舅活了下來。外婆只要向外人開口“我那個帶殘疾的兒么”,就滿臉淚水。她用一生的時間來護持她的二兒子,分開大兒小兒,自己帶著二兒子討生活。為了讓二兒子說上個媳婦,她走遍四山梁子和十里橫溝,總算是達成這個心愿。外婆像是有彌補不完的虧欠,她窮盡一生都還放不下那一個敞開的火塘,怨自己為何不背著孩子一起去摘豆子。

年年月月的日頭火頭,一天天在過著,無論怎么小心,總是有倒霉的事情發生。只是每一個人都不曾想過這倒霉的事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二舅的臉在我眼前變換,他笑,他怒,他哭,他恨,都拉扯著我的神經。事實上,在家家離不得火的日子里,每一個村子里都有被火燙傷的娃兒。重傷的輕傷的,只是二舅不幸成為很嚴重的那一個,成為外婆一生的痛。

在這一個深夜,往事就像萬花筒,在不停地顛簸中讓我失魂落魄。黑暗中,四平村離我越來越近了,還隔著幾道山梁子,我就看見了火光。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天際,我的心像是掉進了火里,我聽見它正在爆炸的聲音。快點,快點,開快點!我感覺他手里的方向盤正在劇烈地顫抖,下坡的地方,他沒有松過油門。

快到了,快到了!美人河邊的公路稍微平坦筆直些了,車像是頓時飛了起來。還隔著老遠的距離,就聽見村口的河邊豬、牛、羊的聲音,它們在空曠的青山兩岸之間揪心地叫著。火光沖天,人聲鼎沸,被燒的竹子像鞭炮一樣炸裂。

一村子的竹林,房前屋后都是。它們是四平村人閑暇時的鹽巴錢和做活路的工具。他們編制各種竹制的生產用具,自己用的,賣的,換的。籮和筐用來盛裝東西,籬笆用來做菜園子的隔離帶,竹竿用來曬衣服和打核桃板栗。我看見大火熊熊的地方,正是我家的房子。火光照亮了從河邊進村子的路,我跌跌撞撞地奔向火光。

媽,媽,媽!我喊了幾聲,沒有人答應我,也沒有人看見我。他們都在忙著救火。從小陪伴我長大的柿子樹正在火中燃燒,它就像一個巨大的火把,迎著黑天狂風,給我的童年喊魂。水,水,糞水,糞水,快點,快點,快點……零亂的現場,處處人喊馬嘶。在救大火時,水顯得更具有油的品質。只有密不透風的糞池里的臭水,對火的抑制更有效果。村子里的所有糞池都被打開了,污物臭味成了大火的臨時克星。火正在燒我三叔家的烤房,它連著我家的房子。我顧不得找媽,趕緊投入提糞水大軍中,人傳人,一桶一桶地傳遞過去。

鄉政府組織的救火人員有三十多個,他們爬到房梁上,一些在往下澆糞水,一些在用淋濕了的棉被放在墻壁和瓦片上,防止火蛇子竄過來。那座百年的老院子已經全部燒光了。童年,我們在大天井和后花園里度過了多少難忘的白天和夜晚呀。關牲口的圈門上也雕著牡丹花的老房子,昭顯著祖先們的勤勞、智慧和曾經的富足。

瓦片不停地往下落,破了碎了的聲音掉在大火里,冒起新的火焰。水,喊聲,火光,交融在一起,沒有人在哭,一個也沒有,人人都顧不上哭。在無情的災難面前,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好一陣叮叮當當的忙亂中,火勢像是得到了控制,幾個人一組控制住一個個火點。漸小下來的火,適宜用水了,可惜水又不給力了,正值干旱季節,像麻線一樣細流的水,讓人失去耐心。有人忙著去打開蓄水池,爬到池子的頂端去打水,吩咐所有人家的水管全打開,不管粗細,接得一桶送一桶。也有人去石洞里取水。源源不斷的水,用來澆滅一簇簇火勢。終于,火警的車來了,卻只能到達河邊,村子里的路太狹窄了。一根巨長巨粗的管子,在消防隊員的手中,迅速把水傳遞到最前線。火,終于徹底得到控制了。

我從村子走了一圈,到處堆放的是糧食和柜子,他們把家里能搬的東西都搬出來了。穿得單衣薄片的二爺爺在寒冷中顫抖,他指著還在燃燒未盡的棺材板板說,我的房子,我的房子。他跛了一只腳的兒子說,房子,房子,幾塊板板嘛,差點連命都沒有了,還房子。我這才知道他是在睡夢中,被兒子從被窩里背出來的。背出來了,他還想掙扎著進去拿他的錢。他每天編織篾籮,一個賣11塊,這幾年積攢下了兩萬多塊錢,都放在枕頭里,可火勢已經容不得人再沖進去了。

盤點村子里的人時,發現少了冬姑奶奶,一個招親在家的姑奶奶,七十六歲了。火就是從她家里起來的。她的兒子叫魂一樣到處找媽,才發現她一個人在竹林里哭,像個犯了天大錯誤的孩子。有人開始罵她,又有人阻止。好在,一個人也沒有少,大家稍微松了口氣。母親見到我,叫了一聲我的小名,轉身就去找她的豬了。豬圈已經被燒毀,她去打開圈門想把豬攆出來時,有一頭豬賴著不出門。母親急了,她迅速想起老人們傳下的話,去供桌上把神位先請出去,那豬就自己跑出去了。

火光基本萎了下去,三爺爺開始往家里搬東西。村子里著火時,他一口氣就往肩膀上扛出去的一袋大米,九十公斤的重量,現在他足足分了三次才把它們弄回家里。所幸家中完好,他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那會兒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只想著能搬出一點是一點,即使房子燒毀了,也還能將就著有點吃的東西。

忙忙碌碌的一夜,黎明時,一片狼藉的村子,像碎了的玻璃碴子,每看一處,都能刺傷眼球和心臟。消防隊員還沒有走,他理著水管,在處理最后的余火。有人告訴我,他是一個立過功的救火英雄。他并不高大英俊的外形,在我心里頓時就豎起了一座豐碑。

2

那一次火災后,我一直在擔心燒毀房子的人家該怎么建蓋起新房子,想著他們在風中的日子如何度過。母親說,人克人,克不著,就怕天克人。這回是天克人了,但也克不了,一個個健康的大活人,有手有腳有力氣的,怕什么呢。只怕老天要把絕癥和死亡落在誰頭上,讓人活不得了,這才是真正的克人啊。

母親先把豬寄養在一伯父家的豬圈里,四頭豬極不情愿地在棍棒和吆喝中住進陌生的房子。隔著一大片廢墟,不時聽到兩伙豬在圈里互咬的慘叫聲。伯父還專門拿根棍子守在圈門口好幾天,他像個沒什么經驗的老判官,哪頭豬先挑釁,他就打哪頭。但打斗還是無法避免,它們的打斗時常發生在伯父打盹時、吃飯時或是夜里。好像誰也沒有討得什么便宜,雖然分主場和客場,但畢竟是母親的四頭豬與伯父家的三頭豬的對峙。它們不是人類,不知道憐惜同類的悲慘處境,不知道一場大火讓同類失去了家園。不過,幾天之后,它們看彼此便也漸漸順眼些了。

這邊,母親卻一天也坐不住了,她拉來空心磚,伐來新木頭,請來我的舅舅們,開始重建豬圈。半個月的時間,豬圈的框架就蓋好了,母親還改造了豬圈的糞池。豬的新房子變了新式樣,臟了,挑兩挑水一沖,一個豬圈就清爽了。不像是原來一圈糞草,只等一年春耕備耕時才能徹底清理一回。母親看著漸漸長疤的豬耳朵,滿意地笑了。

一場災難,四平村的人來不及悲天怨人,就投入到新生活的熱情建設中。就像他們面對自己的生死時說的,溝邊死了溝邊埋,路邊死了路邊抬,哪里的黃土不能埋人嘛。一年后,一幢幢新房子拔地而起,鋼筋水泥,外墻壁光鮮明亮,一些上了彩漆,一些貼了瓷磚,與城里的房子并無二致,我心中一片歡喜。母親說,這些年大家在外面打工,多多少少都有了些積蓄。勤勞在我的父老鄉親們的身上是一種深植的品質,他們讓“悲慘”無處藏身。

搬新居時,講究個儀式,這是四平村歷來的傳統。火先行,意味著紅紅火火的日子開始了。燒一爐旺旺的火,由男主人提著先進門,再煮一碗用糯米做的湯圓吃下去。新的日子就這樣來臨了。他們守著各自的歲月,開始自求新的圓滿。我站在這些漂亮的房子前面,想起我安慰過母親的那一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人們因為守著舊的,害怕改變,一旦意外來臨,逼著人們改變時,新顏換了舊貌,又有了別樣的活法。像是遵照著一些古老而樸素的辯證法,又像是對無奈生活的一種自我調劑。每當四平村的人不小心失去了什么時,旁邊的人總是會拿出這一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它像萬金油一樣,涂抹在哪里,都能迅速止疼止癢。就連對一個媳婦跟人跑了的人,在他重娶了新娘,又開啟新生活,新婦看上去比舊人還順眼時,人們也要說這一句。

一場大火燒毀了舊物。一些值錢的舊物或是錢本身都化為了灰燼。其中有一家人的樓上,擺放著一塊清朝的匾額,是女主人在百年壽辰時收到的貴重祝福。一塊用白銀成字成像的匾額。這些年從未被人提及過,她的后世子孫們,從無一人提及。一塊落了灰的匾額放在閣樓上,等待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來勾起后世子孫對他的種種懷念。在一念一想之間,有關那個老人一生的故事就被村子里的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曬了出來,有人還依稀記得它的出處,但又記得不甚清晰,總之是一塊榮譽的匾額、貴重的匾額。

子孫們曾扒著那堆灰燼,想要找到一些影子。有讀書人搬出物理學的知識,猜想白銀在高溫下的態度,說得云里霧里,總之是不見一點影子了。四平村活著的人中,已經沒有人記得這位老人的模樣了,就連墓碑上的字跡都被風化得很模糊了,以至于子孫們說起她的名字還有些不大不小的爭執。也難怪,在死去的先人中,女人們都被稱作“某氏孺人”。她們的芳名,早與墓碑上的石頭一起風化了。

人們在生活中忽視了的許多東西,一時就被一場大火喚醒了。比如,老人們為了修建那幢古老的建筑,上貴州下四川,請來的匠人都是能工巧匠,前廊、廣廈、后花園,石坎子、石凳子,處處是精細的技藝。被他們雕琢過的木頭都在一場火里,燒沒了。多年以后,我一個同學說起關于修復古村落建筑的一個項目資金消息時,她還記得那個古老的院子,我在電話里告訴她失火的往事。我們的遺憾在電話里,化為各自珍重。除此,老人們還用在瓦廠掙得的銀子去峨眉山上請了一尊連體的佛像回來,在村旁的半山腰上建了一座白色廟宇,供奉在里面。直到那座神像被人當作文物盜走,四平村人在聲聲嘆息中,依靠一些聽來的謠傳安慰自己。大致的傳說是,偷盜的人受到了神靈的懲罰什么的。這些不著調的傳言,沒有人考證過它們的真偽,就像善惡應該開出不同的花,說說比比,也就算是了了一樁懸在心上的舊事。

才幾年的時間,四平村像是變成了另一個四平村。一場火災告別了四平村的舊年舊歲,仿佛村子里有了新榜樣,人們對居所的要求就忽然高了許多。土墻和瓦屋在瓷磚彩漆大房子面前頓時顯得矮小和簡陋,住的人也漸漸只剩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自來水、太陽能,甚至寬帶網絡,一樣樣刷新了老人們的認知。

如此,所有的災難也并非全是壞事。四平村的女人們坐在樹蔭下使針線時,最自豪的一句話是:這幾間大房子是在我手頭操心蓋起來的。至于欠下的債務都在她們每天的汗水里逐年遞減,終于為零時,她們會給自己添件新衣裳,互相拉著比著,鑒別是什么料子。衣服的價格通常也就是幾十塊一件,如果有人敢買了一百多塊一件的,必然有人要說,你真舍得下手呀。她們的手里,握著一家人的生活,樣樣需要精打細算。

進了每家的屋子,都有一個新式的爐子,四平村的人叫回風爐,爐子上長年放著一個茶壺。進了誰家的屋子,第一件事是上茶。仿佛只要家里有了火,生活就會有一個安穩的著落。但如何利用這火,到底要吃多少生虧才能慢慢掌握一些本領啊。事實上,即使人們掌握了使用火的技術,也依然逃脫不了一些厄運。人類從最初害怕火,到懂得利用火來為自己造福,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

3

許多年了,我的春天都是從四平村開始。歲末,四通八達的交通運載著不同的思念和向往,從異鄉回歸故土,或是從故鄉逃離,去追趕和安置自我的身心。一場春天的節日,盛大,喜慶,凌亂。

四平村家家戶戶的日子,在每天的一攏火里開啟了。母親在院子里生起了幾爐火,青煙子過完,火爐里紅通通亮堂堂地歡快起來。殺雞、砍肉、扣菜,蒸的煮的炸的,都一一在準備中。我家的門頭上掛著一面鏡子,包裹鏡子的紅布都變成了黑布。它神秘而莊重,我曾小聲問過我奶奶,她指了指住在對屋的小爺爺,又指了指窗口對著的一面大紅懸崖,大略的意思是為了克火。關于這些,我一直處于懵懂狀態,從前是,如今亦是。但凡對于不懂的東西,我便心存敬畏。我奶奶說這些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害怕驚動了什么神仙。

那面大紅懸崖上有個黑乎乎的洞,是蝙蝠的居所,黃昏時,它們會偶爾光臨四平村,在竹林里飛翔,或是倒掛在某家的屋檐下。蛇,蛤蟆,蝙蝠,螳螂……都來過,但凡它們脫離各自的居所,來到某家的屋檐下,都會被視為一種異相,成為另一種提醒。這些異相與生活的經驗互為驗證,有時對了,有時又錯了。為了他們心中的“百事大吉”,他們小心地遵循著自我認定的種種戒律。

母親習慣早起。等我下樓時,爐火已經燒得旺旺的了,她正忙著給樓上的“天地君親師位”燜齋飯。飯每天都要煮新鮮的,肉可以重復使用。一塊四方的、帶骨的、肥瘦相間的肉,莊嚴地放在一只碗里,成為母親口中的“盤福”,意為盤來一年的福氣。

石頭燒得紅通通的時候,母親用火鉗把它們夾放在一個銻瓢里,瓢里的柏香枝的清香味隨著青煙四處流竄。母親另一只手端著一碗水,灶前、門前、供桌前,每到一處,就灑一次水在瓢里。“刺”的一聲,水汽冒起,母親念一句“清吉平安”。然后,點香,磕頭,燒紙錢。母親每一次點火燒紙錢,都是從灶前開始,這是對火的敬畏。有了火,才有了吃法,才有了生生不息的日子。

四平村沒有過大規模的祭火儀式,每家每戶都以這種方式來祭火。年三十晚上,一到子時,河邊就響起了鞭炮的聲音。那是村長帶著一班人去舉行一個簡約的“請水”儀式。父親在時,由他主持,我們跟著看熱鬧。放完鞭炮,要挑兩桶水回來。現在是我四叔在主持,他一聲呼喊,村子里的一幫人就挑著桶去了美人河邊。敬火、請水、祈福,每一件都是過年的大事。

在四平村里,為了生存,母親和村子里的女人們都需要掌握十八般武藝。熬糖、煮酒、做豆腐、打餅子、紡線、做鞋、砍柴、放牛、喂豬……樣樣都是上手的活路,每一樣都離不得火。

在楊麗萍的《印象云南》里,我聽到那個有穿透力的聲音時,眼淚止不住地淌下來,它觸及了一個山里長大的女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太陽歇么,歇得哪;月亮歇么,歇得哪;女人歇歇么,歇不得,女人歇不下來么,火塘會熄掉哪,熄掉哪……”在四平村,家家戶戶的女主人是起得最早的,她們燃起旺旺的火時,新一天的日子就開始了。在她們的眼睛里,人悲慘的境地是這四個字:冷火秋煙。

冷火秋煙,這是四平村的人形容一個家的日子過得不好時的話。失去女主人的家庭里,火塘是冷的。秋天時從山上望向村子,一層薄霧籠罩,輕紗冷涼,像一個村子的寂寞。這四個字就隨口而出了。它不是成語,但被四平村的人牢牢地放在嘴里,不時就溜出一句。

奶奶在世時,她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人,當她把灶上和爐上的火燒旺時,豬們雞們人們的早餐就開始了。我最愛奶奶在鍋洞里燒出的洋芋。鍋洞是灶上一個圓形開口,剛好夠放家里的大黑鍋。大黑鍋煮的是豬食。奶奶把洋芋放進柴火燃盡后的灰里,等我們起床,又香又面的早餐開始了,就著一些奶奶自制的土醬,吃得心滿意足。四平村的人說這是吹灰點心,這四個字太形象了。人人愛吃的吹灰點心,養育了一個又一個的孩子。

雪后的四平村,我從竹林里穿過,有許多墻洞雀在竹林里抖索著,孩子們的橡皮槍已經沒了蹤影。有噼里啪啦的爆炸聲傳來,好幾處的人群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一些人在烤前身,一些人在烤后背。人們在大火面前嘻嘻哈哈,細說這一年過去的日子。有人拿了苞谷米,一個個放進火里,等著它炸開,那一聲輕響,帶我迅速回到童年的歡喜里。

每年冬天,在火塘里炸苞谷花,是孩子們最喜歡的事了。苞谷在火里開花了,吹吹火塘灰,爭搶著吃。后來,村子里有了炸苞谷花的匠人,他們背著一個黑砂鍋,走村串戶,炸開我們童年的歡笑。黑砂鍋放在火上,搖著把手等火候,“砰”的一聲,香得口水直咽。這門技術,一直被這座小城的一個殘疾人傳承著,他在街道的拐角處擺地攤,在爐火里炸苞谷花、炸米花。他帶著矮小的妻子,一年四季忙碌在火上,炸來兩個孩子的學費,炸來一家人的新房子。

小城曾一度流傳著一個故事,人人羨慕這對小夫妻能拿得出幾十萬的現金來買房子,并以此來鼓勵身邊的人。我每一次路過,他們都在勞動,臉上的黑灰絲毫不影響他們的美麗。有一段時間,我曾杞人憂天地擔心他們會受到城管的管制,路過時,忍不住都要問一問。他們說,都很好了,大家都很好。這樣的時刻,我就為一座小城的良心和溫暖、還有勤勞和善良而感動。每每路過,都要買上一袋,從最初的兩元錢一袋到如今的十元一袋,讓祝福成為心上的一把火。有了火,就有了他們火紅的日子,就有了我們火紅的懷念。

4

雪又下了一陣,還一直沒有來電。我們縮在家里嗑瓜子、喝茶、逗娃娃、哄老人開心。初二晚,村間一叔叔挨家通知,第二日要殺羊做燒烤宴。夜里,聽見鞭炮的聲音,溝邊居住的嬸子沒了。殺羊的活動取消。四平村的人對于生死的悲歡是相通的。接下來,要舉全村的力量送嬸子上山。有人說,嬸子才五十四歲就走了,沒福氣,幾個老人接過話說,她有福氣啊,她死了還能好生生裝進自己的房子里;又遇過年時,全村老少都來送她了,花花綠綠地抬上山去。

她家的門口,一攏大火,幫忙的人路過時烘一下手。候命的人在火邊等待執事。大大小小的爐子都燒著了,候著一場白事。拉棺材的人深夜出發,天亮已回來。一口黑漆漆的棺材,那是嬸子最后的房子。

大前年,一陣風吹到這片土地上,要求死了的人要火化。當地有“入土為安”習俗,人們驚恐萬狀。一時間,全村人都在擔心死后的下落,后來得到確切消息說,一個鄉鎮只先試行一個村時,他們都暫時松了口氣。

事實上,四平村的人早年就聽說過火化這件事。黃泉路上無老少,這是他們嘴上的一句話。老老少少,生生死死的事,每年都在四平村發生。但曾經有一段時間,仿佛四平村家家都有八十歲以上的高齡老人,他們顫巍巍地在哪家的院子里坐著,像一堆腐朽的老家具。這個大聲地講一句,那個小聲地問一聲,咳嗽的聲音一連串地飄蕩在旱煙里。

有一年,我奶奶去了一趟大理她的親弟弟家。回來后就一直念叨一件事。她說,死了都要拿去燒了,這得多疼呀。我們的心就跟著她一起疼,一直疼到土里,奶奶終于躺在她的壽木里,悄無聲息地與土地合為一體。

許多年來,火葬已成為城市的一種必然選擇,但在四平村及附近的村子里還是一種傳說。村子里死去的人一個又一個地埋進土里,佑子佑孫。從那些墓碑前走過時,我沒有一絲害怕。前面是苞谷地,后面是砍柴山,我們背著籮從墓地前面走過,總會看一眼我們的來路。那時,我還不知道,這是每個人的必然歸宿。小伙伴們說說笑笑,這個說那里埋著我爺爺,那個說這里是我奶奶的房子。這里,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四平村。

這座城市的殯儀館,就坐落在西郊,我每次回四平村,都要經過那里。殯儀館在我們這里被叫作火化場,這個名字里像蘊藏著某種玄機,人人的歸宿都在一個“化”字。高興時,心被眼前的事物融化了;死亡時,身體被大火融化了。這個字像是具有某種神秘的功力,讓土地上的一切轉變了形態,成為另一種物質、另一種存在。

火化場的后面,是這個城市的公墓,每年我都要帶著孩子去給素未謀面的婆母大人報聲平安。她沒有留下一張照片,但我真切地夢見過她,戴著褶邊藍帽,身材高大,聲音宏亮。我的描述與親人們對她的記憶毫無二致,在那一刻,我更加相信一個“化”字,婆婆在火里化為極樂,換一種方式守護著她在人間的親人們。每一天,墓園里來來往往的人群,一些人在仰天長哭,新鮮的死亡,還帶著撕裂的悲痛,交予時間輕輕安撫。更多的人帶著香火紙錢,在叩拜儀式里寄托哀思,讓哭聲慢慢變為笑聲。

到了冬天,這里顯得格外擁擠。正是應了四平村說的一句老話:老牛老馬難過冬。風燭殘年,一把老骨頭耐不得多少風寒呀。花圈,人群,眼淚,在同一個地方被風吹散,被火燃燒。像是人類的文明是從一團火里走來,開啟他們生機勃勃的日子,最后的歸宿都要以一場火結束。四平村的人還在幸福的守望中,隔著一個村的距離,他們享受著不一樣的政策,以至像嬸子能歸宿于一口棺材里,都成為老人們口中的福氣。我知道,這種暫時的福氣只是一種心理上的過渡,在不遠的將來,所有人的歸宿都將在一場火里,化了。

責任編輯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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