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林
當最后一抹夕陽如舞臺追光燈般打在克克勒瑪佛教遺址的殘垣斷壁上,給夯土筑就的古寺院殘墻披上一件橘紅的衣裳,頓覺金碧輝煌起來,宛若佛光籠罩,仿佛聽到了梵音裊裊從天而降,讓人不得不佩服古僧人在修筑佛寺和選址上的遠見卓識。
夕照余暉中,克克勒瑪昔日的鐘鼓、誦經聲依然如雷貫耳,縈繞腦海,似曾看見僧侶上下穿梭,列隊焚香,看到了千年前的佛界盛景。
克克勒瑪位于圖木舒克山的南端,山下居民區內房屋錯落,大街小巷,各種蘆葦草席橫七豎八,壇壇罐罐擺滿了街道,吆喝買賣,討價還價、交流閑聊聲,炒熱了絲路古巷,吵翻了古老的圖木舒克大地,可以想象當年的熱鬧繁華。
街區的某個角落,一座古老的陶窯矗立其間,窯址前空闊處是當地人世代相傳的模式制陶現場。世代是多少代,玉蘇甫自己說不清了,只知道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就在此模式制陶了,是家族手藝傳承的執著追求,是一代又一代的選擇,今天已成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玉蘇甫也成了國家土陶非遺的傳承人。
玉蘇甫的家傳模式制陶方法與內地陶塔制陶不同,簡單、實用、易懂、好學。饅頭大小模具整齊排列,玉蘇甫每天的工作就是從不遠的河溝里挖泥、搓泥,攪拌黏土、毛蠟和水,踩踏翻攪均勻,踩入泥土的芨芨草絮,也踩入歲月滄桑,然后制成摶土,用塑料膜蓋好。用時取一小坨,在模具上一點點從頂部往下搓,搓出圖木舒克周邊群眾生活必需的陶陶罐罐坯子,陰干后再一個個地端入拱拜孜一樣的土窯,擺置規整,用干透的胡楊根、樹干燒至700℃,高溫24小時烘烤,變成各式陶器,供圖木舒克轄區各族群眾使用。由于制陶匠人少,市場需求多,玉蘇甫家族的模式制陶工藝品類豐富,技藝精進,是家族幾代人生活重要的收入來源。
我與制陶工藝結緣,緣于父親,因為父親就是一名陶匠。
高速旋轉的陶塔,一雙蒼老的手平穩地壓在酒杯大小的摶土上,摶土就是一坨粘性好的泥巴,那雙手下發出“嘰嘰嘰”的尖叫,這聲音不知道是來自泥土,還是融入泥土的水,或是水和泥交合的歡呼。這雙顏色和松樹皮差不多的皸裂的手,似乎具有了魔法一般,隨著兩根手指緩慢地插入軟泥,一個泥碗在父親手底下慢慢成形,待陶塔放慢了轉速,父親又從身邊抓起一根磨得發光的糊著膠泥的木棍,對準陶塔上一個凹點,用力劃動,緩慢的陶塔又高速轉動。父親重新蹲下身子,一只胳膊撐在大腿上,左手握著右手手腕,右手小心翼翼地探出食指和中指,輕輕地、輕輕地夾住碗邊,十分輕柔地往上提捏碗沿,把成形的泥碗邊緣拉得更薄、更好看,不多一會兒工夫,一個底細、腰肥、寬口的泥碗就完工了。陶塔停止了轉動,一根像弓一樣的鋼絲從泥碗底座刮過,父親端詳了一會兒,像產婦端詳剛出生的嬰兒,眼里充滿了慈祥,充滿了成就感。他滿意地捧起泥碗,放在房間的長條木板上,等待陰干,這就是陶坯,一只陶碗的坯子。陰干了的陶坯進窯,經過高溫燒制,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陶碗,成了老一輩餐桌上常用的餐具,并擁有了一個好聽的名字——飯碗。陶制的飯碗盡管有些粗糙,但是干凈、衛生、耐用。我小時候都用過陶碗。父親除了會做陶碗,還會做很多諸如陶缸、陶壇、陶瓦、陶甕等生活用品,并以此為生,老家人稱之為“瓦貨”,被人挑著走街串巷地叫賣。
湖南農村,有許多這樣的制陶手藝人,父親只是其中之一。我曾經好奇,趁他不在家,偷偷摸摸在他的陶塔上玩過,學著父親的樣子去做某種陶坯,陶塔轉盤上的泥巴總不像父親手下的那么聽話,不是泥巴旋飛,就是拉得厚薄不均,歪七扭八,甚至連一個煙灰缸陶坯都沒做出來過。我心灰意冷,興趣頓失,自覺不是學制陶的料。母親還曾想讓我繼承父親的這一門手藝,讓父親教我。在坳上村老房子的陶塔上,父親告訴過我一些制陶技巧:關鍵是手要穩。可我的問題就是手控制不穩,總是拿捏不好,終究沒有完成過一件像樣的陶坯,興趣被當頭一棒打沒了,我放棄了這門手藝,制陶手藝也就在父親手上失傳了。
如今深入沙漠綠洲工作的我,在唐王城下遇見沉睡于沙漠戈壁千年的陶片,多少有些遺憾,感嘆自己當初沒有學好這門手藝。
自張騫“鑿空”西域,古老的絲綢之路上,土陶西出陽關,成為瀚海戈壁的文明坐標、漫漫絲路的智慧印記,古老的圖木舒克大地自此誕生了以陶為生計,學藝制陶的藍眼睛、黑頭發各色人種,只是生產的方式簡化了程序由陶塔制作方式,變成獨具特色模式制作方式,品種也沒有那么多樣。
擺放在圖木舒克百姓家中、一代代人使用的裝水的紅陶罐、種花的紅陶盆和曾經裝過面粉、麥子、稻谷、大米的陶甕等,見證了同一種生活習慣,扮演過家庭器具中的重要角色,這個角色如同一根臍帶,東接南海,西至帕米爾高原,一頭連著內地,一頭連著邊疆。
散落的陶片
作為一個從小接觸壇壇罐罐的湘伢子,能在遙遠的圖木舒克大地上重逢碎片化的陶罐,撿拾到散落在戈壁荒漠上的土陶片,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種陶緣,一種與陶不絕的情緣。
周末相約,幾個喜愛鉆研土陶歷史的文化人懷著濃厚興趣去圖木舒克大地尋找遠古那段消失的文明。
在去找尋漢唐古韻的途中,越野車駛出五十一團柏油路不久,便進入廣闊的荒漠,一前一后,兩輛汽車在茫茫荒灘前行。雨后的戈壁,泥濘松軟而滑膩,輪子在地上不停地漂移,突然在一片泥沼中熄火,剛才還興奮無比的一車人,陡然增添了一份沉重,后面的沙漠越野車愉快地從旁邊駛過,羨煞我們一車人。
司機不急不忙,重新啟動,倒車,然后猛然掛擋,猛踩油門,汽車才緩慢移動,滑出了泥濘水坑,我們都松了一口氣,再次歡歌前行。
越過荒灘,進入“紅柳饅頭”陣地,高高的紅柳土包,讓我們有“土堆柳蔭疑無路,曲里拐彎又一條”的驚喜,眼看就要撞上紅柳堆,突然一條車轍印又呈現在眼前,前行的心總是緊繃。
“團里派了一輛皮卡車去踩過點了,說路很好走,所以今天沒有用四驅的車。昨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雨,否則應該會更好走,沒想到路上積水,更難行了。”車上陪同的小劉說。
向導牙生是五十一團的一個文物愛好者,一有閑工夫就喜歡到戈壁灘上“淘寶”,四十一歲的他,十幾歲就跟隨父輩穿行在這片戈壁荒灘。經常騎一輛南方牌摩托,挎上水壺,載著他和伙伴在這荒無人煙的荒原上穿梭,曾經也拾到過一些古錢幣、玉器之類的“寶貝”。今天聽團里安排,要他帶路去考察漢唐古遺址,心情格外激動,昨天就已經去探過一次路,今天算是駕輕就熟,蛟龍入海,他成為我們唯一的舵手,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坐在前排指揮若定,一會兒要汽車拐向西,一會兒拐向北,司機駕車在寬闊的平原上任由他指揮馳騁,我們這群分不清東西南北的人如同盲人,聽由他引導著汽車前行,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發現遺跡上,紛紛透過玻璃車窗,瞇起雙眼,搜尋著平原上一座座突出的土堆、古墻或是破舊房子,每個人都期盼能早日見到這座矗立了2000多年的古遺址。我們從早上10點出發,到中午12點多,才遠遠地看到了一片小小的高地。司機興奮起來:“看,就那兒。應該就那兒!”汽車加速奔跑,順著司機車頭的方向,我什么也沒看見,心里在急切地問:“哪兒,在哪兒?”可是我什么也沒說,不敢說自己什么都沒有看見,如同沒穿衣服的皇帝,害怕告訴圍觀的群眾自己什么也沒穿。汽車似乎在歡奔,等我回過神來,已經到了跟前,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古遺址,而是四周的圍欄漸漸清晰,接著是黑色的鐵門在戈壁上十分醒目,再就是圍欄內的土堆依稀可辨,土堆不大,更不高,早已坍塌如一座墳塋,是失落,還是惋惜,說不清,總之心里感覺很不是滋味,好在還有圍欄圍住了。
汽車終于在圍欄邊的大鐵門處停下來,幾人迅速跳下車,圍欄外金黃的楷體字“闊西梯木”嵌入黑色的大理石基座上,十分耀眼:該處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保護單位,由新疆生產建設兵團2017年8月18日公布,第三師圖木舒克市人民政府2020年8月16日立。
腳下陶片散見,紅色的土陶、青黑的陶罐殘片俯拾皆是。撿一塊紅陶,缺口處可以發現內含沙粒,外層略有斑駁,內壁光滑如新,厚度只有幾毫米,碰撞發出“嘭嘭”聲響,不敢用力敲,害怕一不小心將它碰碎。青黑陶片厚實而沉重,巴掌大小,厚達一兩公分,敲擊“叮當”脆響,堅實如石頭一般,釉色光亮,已經辨別不清泥沙蹤影,盡管歷經千年,但是顏色鮮艷如新,經受風沙洗禮、日曬雨淋,依然保有原陶的本色。
鐵絲網圍住的“闊西梯木”面積很小,不到一平方公里,如同一個大海里的網箱,繞著鐵絲網走了一圈,用不了5分鐘。孤零零地趴在荒原戈壁,網外面風沙肆虐,網里面沙塵亂跑,已經絲毫看不出古城堡或烽火臺的樣子,房子、城墻早就坍塌,只剩下一個土包,灰白堿殼覆蓋的土包,土包里的碎陶若隱若現,土包周邊碎陶遍地,魚鱗般躺在紅土地上,層層疊疊,多是手掌般大小,也有荷葉大小,雜亂無章地鋪陳在鐵絲網內“闊西梯木”遺址地面。盡管我很想進入瓦礫堆中尋寶,希望能在殘陶碎片中找到些歷史痕跡,甚至穿越一下,哪怕如電影里面給一個快閃鏡頭,只為我能發現千年古跡秘密的蛛絲馬跡,但是為保護文物古跡,減少人為破壞,內心的沖動被理智勸退,我們沒有人翻越柵欄,只是遠遠望著遍地紅的、青黑的、灰灰的陶片。
從眾多遺留殘片中,我眼中似乎浮現出了眾多軍士,身穿麻衣布衫,腰挎水壺和彎刀,站立于門樓之上,來回巡邏。墻角邊、屋檐下是一排排盛水的陶缸瓦罐和裝有糧食的陶壇陶缽,成堆的胡楊樹干、枯落的樹葉和樹枝,七零八落地堆砌在城墻根、城墻垛上。突然一天,一隊軍士打過來,殺伐鏗鏘,血流遍地,碎了瓦缸、陶甕,破了城墻,一隊新的軍士換防了,麻布衣裳變成了粗布衣衫、棉布衣帽,由漢到唐至元明,年年征戰在閃著釉光的陶片中恍惚。
直到有一天,河水干涸,軍士來到這里,留下每一次在戰爭中砸碎的壇壇罐罐的殘片,這些難以腐蝕的陶、瓷、罐殘片就永遠留在這片戈壁,經受時間的磨洗,2000多年來與戈壁作伴,與風沙相依。
我們在“闊西梯木”一個小時的停留,就是與古文明一個小時的對話,不甘于就此結束,我們還將在向導的引導下,走向下一個古文明的歷史遺址——瓊梯木。
汽車再次扎進鋪展在大地上的紅土荒灘,遠遠地沿著西北面綿延的柯坪山脈平移。東南面依然是一望無垠的紅土荒地,有一大片一大片田地星羅棋布,平坦且寬闊,我們懷疑這里曾經是糧田耕地,零星的紅柳、梭梭給大地點綴了些許生命。
謝家貴一直在車上說,多么寬闊平坦的土地,要是有水,隨便可以種出很多東西,這里可能曾經是一片果園或是一片棉花地、一壟菜畦、一個演武場,古喀什噶爾河形成的古老沖積平原,真是一片肥沃的土壤。
向導坐在副駕駛位置,指東點北,駕駛員朝著目標方向在這片平原大地上恣意馳騁,慢慢地我們看到一片片小沙丘如搭掛在大地上的帷幔,一座連著一座,構成一幅層次感十分鮮艷的沙畫,大自然真是一個偉大的畫家,以戈壁為畫紙,以風為畫筆,畫出了最美的國畫。
看,陶片!坐在馳騁的汽車上,我們都能看到在沙丘與沙丘之間的空地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陶片。我驚訝其數量之多,分布之廣,面積之大,成堆、成片、成批、成塊清晰點綴其間,紅的、青的、黑的、灰的、黃的十分耀眼。越是接近瓊梯木,沙丘越來越密,沙丘與沙丘之間紅土空地上的陶片也越來越多,大如簸箕,一看就知道是某種陶器的盆口、瓶嘴、罐底,甚至還有陶獸首、陶壺把手、陶缸肚子,似乎預示著我們正走進一座古老的陶的都市,穿越這里曾經的繁華、喧囂,似乎聽到陶作坊里的鼎沸人聲,炭火噼啪作響……
汽車在一片沙丘空地停下,司機翻譯向導的話,手指正前方,瓊梯木就在那。汽車被大片波浪似的沙丘擋住去路,無法翻越,我們各自提了一瓶礦泉水,徒步前往。
沿途陶片如攤在曬谷場上的紅薯干,一片片;又如長在堿地里的棉花苗,一叢叢;看到如此多散落在圖木舒克大地上的陶片,我們急不可耐地推開車門,急匆匆奔赴更多陶片散落處和散落碎陶處的瓊梯木遺址——俗稱“謁者館”。
謁者館,據說建于唐代,是唐朝驛站,是古代傳遞圣旨,報送軍情的人員更換馬匹、歇腳的地方,相當于現代的兵站或旅館。謁者館四周陶片數量更多,且以紅陶為主,殘塊比前面見到的更大,明顯可以識別出是陶甕、陶缸腹壁殘片,還可以撿到不少陶耳、陶頸和陶甕的底座、陶瓶口等等,燒焦的秞渣、鐵渣,成堆散落的陶片,似乎在每個沙堆間鋪陳,偶爾還可以撿到一些帶花紋的陶片,透過花紋印記還有可能識別其蘊含的歷史故事,我甚至懷疑這一座座流動沙丘下面埋藏著更多的秘密。
在徒步前往瓊梯木途中,偶爾可以看到一些泥土夯實的古遺址,遺址旁的陶器殘片更多更大,驚訝與興奮展露在每個人臉上。難道古制陶遺址就在這片土地上,在瓊梯木周圍,是不是在2000多年前,這里土窯遍地、土陶燒造遍地,戶戶冒煙、家家建窯、人人制陶燒陶售陶,已是當時西域都護或安西都護盛極一時的陶器制作、銷售集散地?制陶是漢唐時期官民收入的重要來源,陶養育了一個時代或幾個時代。透過火紅的陶片,我似乎看到了家家戶戶的陶窯里火苗舔著陶缸陶罐,聽到了開窯漢子的高亢呼喊,目睹進進出出搬運陶器的身影,售賣陶器的吆喝聲響徹這片古老大地上空,東來西往奔忙在這條漢時絲路北道、唐絲路中道上的商賈,推著、挑著、拉著各種陶器送向遠方,棉布衫、麻布衣、絲綢服摩肩接踵,好一派繁榮熱鬧。
這片經歷了絲路駝鈴洗禮的陶器世界,是因戰爭、河流改道、城市遷移、過度砍伐、還是因自然災害,而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我們不得而知,只留下破碎陶片的這座城,留守這片荒蕪,留下了一個無法參透的謎。
如今,這些大量的陶的碎片還在第三師圖木舒克市的熱土上,作為文化載體,作為中華文明歷史的見證,以其質樸而堅定的形與魂,映歷史,昭前路,展示著文化賡續的精神力量!
摶土問源
陶源于土,土生產陶。水潤土,土含水,土與水經過制陶人一撮合就成了陶泥,揉成團的小坨的陶泥就是摶土。當然制陶用的摶土比較講究,是一種特質土。這種土首先必須具備很好的黏性,不易皸裂;其次經得起暴曬,經得住高溫燒造,不變形,所以原料并不易找。
圖木舒克唐王城遺址和圖木舒克遺址中間一段古老的河谷,西至烏庫麻扎山,東到圖木舒克山,南到圖木舒克市,北至阿克高速公路,中間東西約50公里,南北約40公里的一片廣闊的平原地帶,約2000平方公里的面積,曾是古喀什噶爾河流域,河床寬闊,長年淤積了大量的泥沙,河床下的泥土,經洪水的反復浸泡沉淀,形成黏性較好的紅泥土,可以作為摶土的主要原料,但是如果作為陶泥,經不起太陽暴曬和高溫燒造,容易開裂和斷口,所以在制作摶土過程中,聰明的制陶人經過反復試驗和實踐打磨,在陶泥中加入一定數量香蒲的花,摻和起來,用水攪拌均勻,才是最佳的制作土陶的摶土。
摶土即揉成團的黏土,是制陶的材料,因其泥土帶紅,所以制作的各種陶坯也是紅色,燒造后形成紅陶。如果泥中摻入適量的沙子,便可以制作出夾砂陶,硬度相對比紅陶大。目前圖木舒克人已知可配礦物原料只有紅黏土礦、青黏土礦、灰黏土礦、黑黏土礦和石膏黏土礦五種。
新疆陶泥與內地最大的區別,內地制作陶坯的黏土,多是膠泥土,以觀音土最佳,先曬干,用木槌敲碎,不再需要添加任何東西,兌水攪和,不但黏性好,而且耐曬、耐高溫。觀音土在內地不太好找,找到了就是一片,在新疆倒也發現過好些這樣近似的觀音土層,但是一般不用,具體什么原因,也不太清楚。
據傳,早在7000年前,黃河流域就已經形成了較為成熟的制陶工藝,繼而出現了線條流暢、圖案絢麗的彩陶。制陶技藝和審美意趣隨著先民的足跡向各地傳播,其中,以彩陶為代表的早期中國文化,以陜甘地區為中心,自東向西拓展傳播,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也由此璀璨西域。第三師圖木舒克市正是“彩陶之路”上的重要一站。在這里,每一處居舍,每一縷輕煙,都在演繹著傳承數千年的土陶故事。
土陶故事里有一個人,他叫劉皖新,是三師圖木舒克土陶非遺傳承的引路人。他曾經歷時8年,在圖木舒克克克勒瑪塔格對面建起立一座土陶記憶館,成為如今進入圖木舒克旅游觀光的重要觀摩景點。館內展示了圖木舒克轄區土陶的歷史脈絡、制作工藝,游客體驗區可體驗塔式制陶技藝,而且為方便游客,安裝的是電動轉盤,同英吉沙制陶村一樣,操作簡單,但是要學會,還得勤加練習。模式制陶的教學工作則還是由館里工作的陶匠承擔。
土陶記憶館雖然簡陋,褪了色的黃軍衣外觀似乎在告知人們年代的久遠。一段塵封的記憶就在里面。內涵豐富的陶元素,講清了圖木舒克制陶記憶發展和脈絡,展陳了轄區內發掘的部分土陶文物,有的文物是周邊老百姓的捐贈,有的文物是搜集、征集過來的,述說著陶的前世今生。樓上的非遺產品展陳,如各種民間民族服飾、手工藝品、烙畫、織物等,讓人長了見識,開闊了視野,普及了非遺知識。
圖木舒克作為古絲綢之路必經之地,土陶是重要的交流物品,只是在尋找土陶泥土時,還是費了不少功夫。建館初期,劉皖新一頂草帽、一雙膠鞋,丈量著圖木舒克大地,只要有人說哪里有黏土,他必前往,先挖上半個斗車,拉回去用水浸泡,讓工作人員試制陶器。正是這份對陶器制作的執著,劉皖新跑遍了轄區很多地方,反復實驗過很多次,終于在唐王城古河道邊挖到了理想的黏土,配以香蒲的花,反復揉搓,成功配制摶土,算是為土陶傳承找到了最合適的原材料。如今,土陶記憶館不但每年接待游客,而且開始對外銷售部分陶制品,制作工藝也改進不少,由制陶向燒瓷轉變。陶與瓷的區別較大,陶器是采用一般黏土制坯,經過手捏、輪制、模塑等方法加工成型,干燥后,放窯內在800℃-1000℃高溫燒制而成的物品;而瓷器則是一種由瓷石、高嶺土等組成、經混煉,成型,在1300℃-1400℃的溫度下燒制而成,外表施有釉或彩繪的物器。在制陶的溫度基礎上再添火加溫,陶就變成了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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