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萍
(上海公安學院 治安系,上海 200137)
社會治安治理既是社會治理的重要內容,其治理成效也是檢驗社會治理效能的重要指征。在當前風險常態化背景下,社會治安形勢及治安環境均較為復雜,且治安供給與治安需求之間存在較大差距,這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社會治安治理的難度,尤其是各類新型違法犯罪多發高發頻發,更是給以公安機關為職能主體的社會治安治理帶來新挑戰。二十大報告中完整提出了構建新安全格局的要求,為維護及塑造包括社會穩定在內的國家安全奠定了總基調。如何實現社會治安治理模式與構建新安全格局相呼應,成為貫徹總體國家安全觀,確保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的時代課題。
現代社會全面轉入高風險社會形態,“風險的跨界性增強、傳導性加快,容易形成風險綜合體”[1],導致多重風險疊加。當前社會安全風險不僅僅是傳統意義上的違法犯罪等社會治安問題,更有城市化進程中顯現出來的一系列與城市生活屬性密切相關的新型安全問題,從全局性的經濟與金融風險、信息風險、生態風險、流行病風險等,到局部性的飲用水、食品藥品、交通出行、火災、電梯風險等,都與社會公眾生活安全休戚相關。公安機關作為平安中國建設的主力軍,既要堅決遏制各類違法犯罪,尤其是電信網絡詐騙、網絡販槍、網絡黃賭毒、網絡傳銷、網絡“套路貸”等網絡違法犯罪多發勢頭,全力保障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著力維護社會穩定;更要在日常警務工作中統籌發展與安全,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健全完善捍衛政治安全體系、維護社會穩定體系、公共安全治理體系,維護國家政權安全、制度安全、意識形態安全,防范化解經濟社會領域各類風險,推進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國建設”(1)《王小洪在全國公安廳局長會議上強調全面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新華每日電訊,http://www.xinhuanet.com/mrdx/2023-01/10/c_1310689422.htm,2023年12月5日訪問。。這是新時代賦予公安機關的新使命。
正如二十大報告中所明確的,“社會穩定是國家強盛的前提”,治安秩序作為人類社會發展的基礎性秩序,既是社會穩定的基礎,還是政治秩序、經濟秩序、文化秩序、法律秩序等其他社會秩序運行的保障,維護和塑造良好的治安秩序是社會治安實踐的目標。沒有治安秩序,就沒有社會穩定,既有的經濟社會發展成果也會消失殆盡。面對新時代的新使命,公安機關作為治安秩序維護最主要的國家力量,不僅需要將社會治安治理的重心由案事件本身轉移至引發案事件的社會安全風險,更需要實現社會治安治理模式的進一步轉型,以著力提供高水平安全保障高質量發展。本文即是在此意義上探究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的構建。
治安治理模式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時代特征的變化和社會安全形勢的發展,會形成不同的治安治理模式。“要理解一個概念,就必須將之置于具體歷史背景和當代意義的交匯點上。”[2]55以下將從歷史和現實兩個維度闡釋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構建的邏輯必然。
新中國成立之初,人民公安的治安工作處于初建階段。1950年7月公安部召開了第一次全國治安行政工作會議,會議指出人民警察擔負著“堅決鎮壓與嚴格管制一切人民的敵人,有效進行防特、防盜、防匪等維護社會治安的工作任務”,“管制職能是基于政治統治的需要”,“基本特征是行政強制,一旦出現危及國家主權安全、嚴重侵犯人權、社會劇烈動蕩,要求政府立即動用或動員必要的行政資源(公器)和社會力量以強制為主要手段,盡快消除不安全因素,恢復社會秩序”[3]113—114。這一“管制”的職能定位對于維護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治安穩定是具有重大作用的。
1963年9月,公安部召開了全國城市治安管理工作會議,要求以城市為重點,進一步加強和提高城鄉治安管理工作,強調正確區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管理職能是現代政府的基本職能,其強制性低于管制職能。”[3]114作為一種權力的行使,公安機關通過制定和實施治安政策,對城鄉治安問題、兩類社會矛盾及引發的社會沖突等“實行單一向度的管理”[4]。改革開放之前社會安全需求較為單一,這一“管理”職能的定位對于政府運用有限資源維護社會治安穩定是一種必然。
1981年5月,中央政法委召開北京、天津、上海、廣州、武漢五大城市治安工作座談會,明確提出:“爭取社會治安根本好轉,必須各級黨委來抓,全黨動手,實行全面‘綜合治理’。”同年6月,中共中央轉發此次會議紀要的《通知》正式明確了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方針(2)《解決社會治安問題的“中國之路”》,新浪網,http://news.sina.com.cn/o/2006-03-01/08108328968s.shtml,2023年12月5日訪問。,這是中央會議中第一次提出“綜合治理”的概念。199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發布《關于加強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決定》,“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正式成為“解決我國社會治安問題的根本途徑”。此時“綜合治理”的定位更多是強調運用政治、經濟、教育、文化等多樣化手段與途徑減少犯罪。
社會治安綜合治理作為理念的整體轉型始于21世紀之初。2001年,貫徹全國社會治安工作會議精神,中共中央國務院提出《關于進一步加強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意見》,重點不僅是探索新形勢下做好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工作的新方法、新措施,更要求進一步健全和完善“黨政統一領導,綜治機構組織協調,各部門各方面各負其責、齊抓共管,廣大人民群眾積極參與的工作格局”。2015年中共中央審議通過《關于全面深化公安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框架意見》,“創新社會治安治理機制”成為全面深化公安改革的主要任務之一,提出“建立健全更加注重源頭預防、綜合治理”的社會治安實踐模式。可以說,從這一階段開始,“綜合治理”不再局限于手段與途徑,而是上升到了治安治理格局和機制的高度,由此形成治安治理理念的一次整體變遷——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曾經指出的,“治理和管理一字之差,體現的是系統治理、依法治理、源頭治理、綜合施策”(3)推進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 加強和創新特大城市社會治理,http://finance.takungpao.com/q/2014/0306/2326890.html,2023年7月30日訪問。。
隨著治理理念被越來越廣泛應用,社會治理的內涵也不斷得以延展。2019年10月中共十九屆四中全會召開,不僅明確了“社會治理是國家治理的重要方面”,而且提出要“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社會治理共同體”這一概念相對于社會治理本身而言是目標,但相對于“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國”而言則是路徑,由此,“社會治理共同體”被賦予“工具性的共同體”和“價值性的共同體”雙重內涵[5]11,兼具“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雙重特征[6]147。黨的二十大報告中首次創造性提出“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發展格局”,由此奠定了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現代化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中的基石和保障地位,更是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戰略思維——以安全保發展,以發展促安全;高水平的安全與高質量的發展猶如一機兩翼,必須統籌,缺一不可。新安全格局的構建為研究與應對包括社會治安在內的安全問題奠定了總基調。
安全格局是關于安全問題的內在結構和外在布局,安全觀是關于安全問題的基本觀點和根本看法。新舊安全觀的區別就在于新舊時代背景下形成的對安全問題的不同觀點,在不同安全觀的指導下選擇不同的路徑實現安全,由此形成不同的安全格局。2020年12月11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二十六次集體學習,強調要“把國家安全貫穿到黨和國家工作各方面全過程,同經濟社會發展一起謀劃、一起部署,堅持系統思維,構建大安全格局”。2021年11月1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審議《國家安全戰略(2021—2025年)》,會議指出,新形勢下維護國家安全,必須牢固樹立總體國家安全觀,加快“構建新安全格局”(4)人民網,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審議《國家安全戰略(2021—2025年)》《軍隊功勛榮譽表彰條例》和《國家科技咨詢委員會2021年咨詢報告》 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主持會議,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21/1118/c1024-32286174.html,2023年7月26日訪問。。2022年10月16日黨的二十大召開,報告中正式明確提出“建設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國,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發展格局”。至此,安全格局由“大”到“新”,一字之差體現的是由“量”到“質”的變化。
目前學界對于新安全格局具體內涵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結合黨的二十大報告關于安全問題的四句話表述(5)二十大報告中關于安全問題的四句話表述是:“十一、推進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現代化,堅決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一)健全國家安全體系;(二)增強維護國家安全能力;(三)提高公共安全治理水平;(四)完善社會治理體系。”,筆者認為以下三點是理解新安全格局的必有內容。
首先,就構建新安全格局的時代背景而言,國際國內安全形勢呈現出極其復雜嚴峻的局面。二十大報告中明確,國內環境是“我國改革發展穩定面臨不少深層次矛盾躲不開、繞不過”,“來自外部的打壓遏制隨時可能升級”;國際環境則是“全球性問題加劇,世界進入新的動蕩變革期”,不僅安全風險來源日益復雜多樣,而且相互之間呈現出強關聯關系,應對不好就極有可能發生轉化。由是,新安全格局之新,意味著不僅強調被動維護安全,更強調主動塑造安全。
其次,就構建新安全格局的安全理念而言,總體國家安全觀是系統而深刻的思想引領。總體國家安全觀外延極其豐富,尤其強調從整體上去認識與國家有關的一切安全領域,包括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生態安全、網絡安全、信息安全等。踐行總體國家安全觀需要以人民安全為宗旨,由廣大人民群眾共同建設社會安全防線,共同治理社會安全風險,共同享受社會安全成果。由是,新安全格局之新,在于不僅強調認知和應對安全問題的總體性、系統性思維,更強調通過共建共治的方式實現安全成果共享的協同性、一體化行動。
最后,就構建新安全格局的路徑而言,呈現出“社會治理—公共安全—國家安全”如此“三位一體”的進階布局。其一,國家安全作為最高層級,重點在于抵御外部國際安全風險。面對國際安全威脅,需要有健全的國家安全體系、強大的國家安全能力去應對,這是新安全格局的頂層。其二,公共安全的重點在于防范內部安全風險。當前人流、物流、信息流等暢通無阻而形成了“大流量社會”,這就使得任何一個安全問題都可能跳出一時一地而成為一個跨時跨地的公共安全問題,這是新安全格局的中層。其三,相較于國家安全和公共安全,社會治理更具有基層基礎性質,而且,二十大報告不僅將社會治理囊括于新安全格局之中,還提出了“強化社會治安整體防控”“發展壯大群防群治力量”“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等具體要求。這就為培育以“共同體”為內核的治安治理模式提供了遵循,也是適應當前時代變遷和社會治安環境變化的必然結果。
當前風險常態化背景下的社會治安環境呈現出復雜性與多樣性凸顯的特點。信訪管理、矛盾糾紛調解、平安建設等關涉治安秩序的公共事務,成為基層治理的頭等事務和行動導向,處理不好就可能成為群體性事件、個人極端事件等社會安全事件的導火索。社會安全事件是城鄉社會治安短板弱項的集中爆發和呈現,與社會治安穩定和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緊密相關。治安穩則社會穩,治安穩則人心穩,以良好治安秩序為目標的社會治安治理就是社會安全、國家安全的基礎。為避免社會安全事件發生,提升社會安全事件發生之后的應對效能,除了需要充分發揮公安機關與社會組織、社會公眾之間的綜合治理、協同治理,更需要以新安全格局為引領,從國家安全的高度認識社會治安治理。由此,在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基礎上,需要進一步構建以“價值取向的內在一致和利益訴求的持續滿足”[6]148為核心內涵的治安治理共同體。任何行為只有在一定觀念、信仰的支配下才能持久、自覺、理性,這也是多元主體面對社會安全問題時在心理、情感、文化等層面的內在認同。
如果說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側重于治理實踐,那么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作為治理和共同體的融合,則是外在治理實踐和內在治理價值的一體化。在厘定這一核心概念之前,有必要簡單梳理兩者之間的區別。
在行動的屬性上,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屬于多元主體協同治理,主要是強調多元治理主體在外部行動中的協調與趨同,其基本運作方式是在某一特定階段或某個特殊情境下,由政府職能部門(主要是公安機關)牽頭動員,社會組織、社區志愿者、企事業單位等聯合行動,共同維護社會治安秩序。諸如交通大整治、煙花爆竹禁放、進博會期間的社會面秩序維護等即是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一類運作。相較于此,治安治理共同體則不僅需要多元主體的行動協同,更強調多元主體的“共同體意識”——“對于共識與價值實現的追求以及主體間的權責一致、良性互動與合作達成”[7]。在此意義上,治安治理共同體是“協同治理中的一種更高層次的組織形態”,兩者在參與基礎、參與方式、參與層次、參與形式、參與目標等方面均存在較大差異(見表1)。

表1 多元主體協同治理與治理共同體的區別
至此,本文認為,作為一個內涵豐富的多維度概念,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是這樣一種“有機體”,即以中國共產黨為領導核心,以公安機關為專職主體,包括其他政府職能部門、企事業單位、社會組織、志愿者團體、社會公眾在內的多元主體積極履行治安秩序維護者的主體身份,以公共的社會治安價值認同為內驅力,以良好的治安秩序為目標,開展持續性的社會治安治理協同行動,最終共享有序、穩定、安全的社會治理成果。“在共同體運行過程中,正是基于成員間共同的價值追求,才有后續自愿協同展開集體行動的可能。”[6]148
以上述構建共同體的邏輯必然及本質內涵為檢視依據,在主體層面,當前構建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主要存在以下兩方面的現實困境。
一方面是一些非公安政府職能主體的共識尚未完全形成。“共同體是基于共識的聯合體”[8],這一共識在社會治安治理領域即是治安秩序的維護不僅是“人人有責”,更需要“人人盡責”。我國公安機關“在社會治安治理實踐中起著主導和指導作用,成為實現高水平安全的最重要供給力量”[9]。但當前社會公眾對于安全的需求越來越多樣化,這些安全需求的滿足顯然不是僅靠公安機關能夠實現安全供給的,既是因為警力有限,更是因為滿足這些需求所必需的大量資源并不掌握在公安機關手中。以群眾撥打“110”為例,公眾遇到急事難事,第一時間會想到撥打“110”報警電話求助,但大量是非警務類“110”警情(6)如2022年11月2日《羊城晚報》報道,東莞110報警服務臺接報咨詢、求助、社會聯動等類別的非警務類警情占總警情的比例已超50%,https://new.qq.com/rain/a/20221102A09WY500,2023年5月1日訪問。,包括涉環境違法、涉房屋管理、非警務求助、應急聯動、矛盾糾紛等,如何將這些責任主體不屬于公安機關的“110”警情予以徹底分流的問題始終沒有得到完滿解決,現實中往往仍舊由公安機關出警,不僅浪費警力,而且導致報警人的報警事由也無法第一時間得到專業職能部門更為有效的處置。究其原因,還是在于公安機關以外的一些政府職能部門共同維護和塑造社會治安秩序的主體責任及價值共識尚未完全形成,在操作層面則缺乏一項長期有效的機制徹底實現非警務類“110”警情作為分流事項全量承接。
另一方面是社會公眾共同體精神的培育與養成缺乏制度及規范。共同體精神首先是一種公共精神。“公共精神就是治理主體在對公共事務和公共利益的關注和參與中所形成的積極價值取向”[10],其孕育成型的空間只能是社會公共領域。具體到社會治安治理實踐領域,就要求社會公眾關注公共秩序和他人安全,運用利他的手段和目的積極采取行動,以彰顯正義、責任、公共利益等多項基本的、社會共同體持續發展所需的價值規范。但是,當前“原子化”個體存在的方式仍舊盛行,社會公眾共同體精神的培育與養成更缺乏常態化、制度化、規范化運作,往往是較大的公共安全事件爆發期間共同體精神“勃發”,如抗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時期的鄰里互助、突發強震之后志愿者自發救援等;但在最日常的減少安全隱患、抵制不良行為、敢于見義勇為等方面卻存在缺位、淡漠、與己無關等現象,以及“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圍觀態度。而且諸如此類的志愿行動多是“因事因勢”自發而為,所以往往也會隨著事件結束而迅速衰退,“漲漲落落”式循環平添了長效共同體構建之難。
上述困境分析主要是圍繞治理主體的參與意識、共同體精神等層面而展開,根本上是要說明治理共同體并非僅僅是多元主體協同行動,更重要的是要培養并踐行多元主體的“共同體意識”,唯有意識到位了,行動才能持續并產生成效,這是構建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
毫無疑問,社會治安治理是一項復雜的、系統的治理實踐,除了需要公安機關作為最重要的國家治安主體在其中發揮主導性作用,更需要充分挖掘廣闊的社會資源,拓寬和疏通各種參與渠道,豐富參與內涵,以構建治安治理共同體的方式實現利益共同體對于安全、穩定、秩序的共享。“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的路徑必然是人人有責、人人盡責,共建共治,其結果是人人共享”[2]56,“人人有責”強調的是多元化主體參與聯合體行動的責任意識和主體自覺;“人人盡責”則是強調多元化主體參與聯合體行動的履職能力和行動擔當,這也是“人人共享”的前提。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了“社會穩定是國家強盛的前提”,也是從新安全格局的高度賦予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鮮明的時代意義。與此相呼應,新時代構建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可以從以下路徑展開。
一方面,“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最強大的精神凝聚力,堅持黨的絕對領導既是構建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的核心,更是社會治安治理的政治引領。另一方面,公安機關在治安秩序維護中發揮著主導性作用,是治安秩序最重要的維護者,這是由其治安主體的專職性決定的。無論何時何地,都必須“牢牢把握公安姓黨的根本政治屬性,堅決把黨的絕對領導落實到公安工作各方面全過程”,只有這樣,才能“聚焦人民群眾對平安品質的更高期待”[11]。
黨的二十大報告要求“強化社會治安整體防控,推進掃黑除惡常態化,依法嚴懲群眾反映強烈的各類違法犯罪活動”。電信網絡詐騙、網絡黃賭毒、網絡傳銷、網絡“套路貸”等網絡違法犯罪之所以多發高發頻發,進而嚴重損害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原因之一就是這類行為涉及的部門多、行業廣,環節多、鏈條長,僅僅依靠案發之后由公安機關偵查破案收效甚微,而且難以精準打擊,唯有各部門、各行業達成共識、共同發力,才能提高預防和打擊效能。2022年12月1日正式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反電信網絡詐騙法》就是以法律約束的形式確保“多部門聯動,全鏈條治理”,除了公安機關牽頭負責,還包括政府部門間的協同配合與聯動,以及金融、電信、互聯網部門對有關企業的監督檢查與管理防范。法律法規以強約束的形式推動了治安治理共同體意識的落地,這樣一種應對群眾反映強烈的違法犯罪活動的治理共同體,“既是在聯結形式上建構的一個具有明確工作任務要求的工具性的共同體,也是一個具有具體目標導向的價值性的共同體”[5]11。
“公民參與不足的核心問題是激勵不足,這是一個普遍難題。”[2]51共同體的核心是以多元主體對這一“聯合體”的利益訴求和價值認同為前提,將協同治理自覺且持續地付諸行動。與此相反的則是“搭便車”現象,該現象的存在,既是因為對擅長“搭便車”者缺乏強制性的懲罰措施,也是因為對共同體意識強的積極行動者缺乏獎勵措施。“沒有足夠的激勵或強制性懲罰,公民自愿行為就很難保障,基于此,人人享有必須體現在為人人有責、人人盡責提供當下激勵。”[2]51這種激勵可以是對積極行動者提供物質獎勵、表揚贊譽、尊重、機會等正向激勵,也可以是對消極行動者給予批評、罰款、降級、撤職等負向激勵,并實現激勵機制的規范化運作,由此為社會公眾踐行共同體意識提供常態化保障。
“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必須是具體的、特殊的而非抽象的,而且最好是小規模社會共同體。否則,人人有責、人人盡責往往會淪為空洞的口號。”[2]51習近平總書記在闡述社會治理的基本原則時,曾經提出過“源頭治理”的重要思想,并明確指出“社會治理的重心必須落實到城鄉、社區”(7)習近平總書記2016年3月5日在參加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上海代表團審議時強調,上海基層取消了招商引資的職能,心無旁騖,也有了更多精力做好服務。基層是一切工作的落腳點,社會治理的重心必須落實到城鄉、社區。。相較于廣義的社會治安,社區安全治理更具有基層基礎性,也更符合“小規模”的特征。社區作為最基層的社會治理單元,將治安突發事件管理的源頭置于此,無疑可以利用社區是居民的聚居地、事件的發生地等區位優勢,由此也賦予社區安全治理以推進社會治安治理重要支點的地位,基礎扎實了,社會治安就形成了一道屏障,治安突發事件應對效能才可能提升。由此,通過常態化的、有針對性的宣傳、培訓、演練等方式培育社區居民參與社區治安隱患排查、矛盾糾紛化解、鄰里守望等,既是為構建治安治理共同體提供具體的實踐場域,也是治安治理共同體模式在基層落地的“最后一公里”,更是實現共同體意識常態化的必由路徑。
隨著“社會治理共同體”被正式寫入黨的綱領性文件《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對于這一概念的理論研究及實踐探索越來越豐富。相較于此,對于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的研究則單薄許多。實際上,社會治安治理是社會治理重要的組成部分,如何構建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必然是一個繞不開的實踐主題。社會治安是社會安全、公共安全、國家安全的重要基石,與每一位普通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利益密切相關,沒有治安秩序,就沒有社會穩定,既有的經濟社會發展成果也會消失殆盡。能否構建一個以公共的社會安全價值認同為內驅力的有機聯合體,將會直接影響人民群眾對平安品質的更高期待。
縱觀新中國社會治安治理模式的歷次實踐變遷,從治安管制到治安管理,再到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直至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的模式轉型,都是特定時代、特定治安環境的產物,由此表明治安治理模式不是一成不變的。新時代提出的新安全格局呈現出“社會治理—公共安全—國家安全”三層級進階模式,與此相呼應,新時代的社會治安治理除了需要綜合治理、協同治理,更需要以新安全格局為引領,強調多元主體在心理、情感、文化等層面的內在認同,這也是社會治安治理共同體作為“有機體”的本質內涵。
在實踐中,新時代賦予公安機關“推進更高水平平安中國建設”的新使命。作為一項復雜的、系統的治理實踐,除了公安機關擔負著最重要的國家治安主體的職責,在社會治安治理中發揮著主導性作用,更需要為構建治安治理共同體鋪設更廣闊的實踐進路:堅持黨的絕對領導,為構建治安治理共同體提供方向引領;強化立法立規,為構建治安治理共同體提供強約束;落實激勵機制,為構建治安治理共同體提供常態化保障;培育社區參與,為構建治安治理共同體提供具體的實踐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