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君
阿多尼斯寫過:“他有多重身份,因為他只有一個國度——自由。”那么,詩歌也是李發模的國度。讀《仰采俯拾》,我感受最深的是其詩性哲學,以理性轉換傳遞換作感性轉換傳遞。詩作文本產生詩性哲學與啟悟是詩歌另一層面的審美功效,從這一點來說李發模的詩歌像在和一個和藹長者、一個靈魂智者傾心交談,會讓人感覺興致盎然,如坐春風品茗。
同是語言藝術,李發模則更多以文化和人格魅力征服,這種文化和人格魅力是其修持涵養的累積。這讓我想起軍旅詩人李松濤的一些著書,他們的意義都在于警世與醒世。
李發模詩作保持思辨的尖銳和語言的簡練。這種詩思語言的凝練,是其審視歷史與現實參照下的經驗之書寫狀態。這樣干練靈動、彈性語言高度概括,精準深刻表達現實,必將忠實于其內心,也是其自身生命的經驗和現實精神的生長、想象的空闊、語言和沉默的能量、說出的未說出的彼此印證。
李發模的詩作文本充滿機警、睿智、醒世、理性的光輝,這些內在的價值展示了他深厚的哲思底蘊和對生命本體的關注作了仰采。從文學角度和視野,面對歷史與現實,李發模以詩的方式體味與探究人生并作了良藥苦口、一杯濃茶的俯拾。
《縮寫》一詩,以大見小,如一幅畫,有山有水,還有飛鳥點睛之筆。詩歌文本蘊含憂患意識和某種超驗非邏輯性的體驗,所滋生的溫暖,無疑是人性關懷重要組成部分。伴隨真實閱讀所帶來的心靈震顫,其澄明的敘述語境,抒寫詩意還原漢語的本真,體現漢語特異的回轉功效,對應了他的詩寫一次次深層次精神磨礪的過程。
炊煙是山里的祖傳,內藏鄉愁
風向順路在老屋頂上
一縷一回頭,把白說成黑
扎根故鄉神秘
記載一戶故鄉,在碗筷中
長出今世
——《藝術與自然》
最怕寫清末那段時光
會傳來炮響
在秦磚漢瓦的方格內
我把風骨寫進魏晉
——《寫》
把山打成一塊鐵,鑄成一口鍋
把土捏成一飯碗
把嘴掘成一口井,舀出食色
把人鑄成楔子呢?
能卡緊裂痕嗎
——《觀感》
山坐在地上,人坐在山上
天,坐在頭上
之上佛曰:山高人高天亦高
一座座,應是無量
人問人,誰是人
天說:死后揭開遮面的那張紙
——《偶有所思》
從以上詩句可見,李發模能夠在文字中回憶、勸慰、自省中生存,也印證了文字比生命更長遠。詩人是自問者,亦是凝視者,這使得其詩作獲得一種內在的觀照的品質。這也恰恰是寫作所追求的視野,即指向外在也指向內在。這也正是詩歌自身力量的來源。
山水古老,亦常新。山水也是文化的載體,山水入詩,只有充滿了人格力量,才能重新建構人與自然新的沖撞和嶄新的感悟。
史蒂文斯說:“創造出生活的某種清新與生動感是詩歌可靠的目的。”在李發模詩寫的狀態里,我們只需要跟從內心發現詩歌神秘質地,看其如何呈現。臧棣“通過詩歌語言獨有的花序,將生命的豁達排列成一種經得起靈魂反復辨認的絢爛”,而面對詩歌,李發模立在廣袤的大地俯拾,又昂首天外仰采,自由出入歷史、現實、心靈的領域,無所而不往,無所而不復。
李發模的詩歌始終忠實于自我心智,發自心性,發自靈魂,抒寫由衷之言。俯瞰是其做人尺度的姿態,仰視是其入詩高度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