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跨越遠洋重歸故里

○文/席金合

1986 年，抵達江蘇大豐林場的麋鹿正在下卸

法國神父大衛(wèi)

“林深時見鹿，然側耳傾聽。”走進北京城南六公里的南海子麋鹿苑，“呦呦”鹿鳴聲從草木茂盛的濕地中傳來，循聲望去，成群的麋鹿正悠然享受美味的青草，愜意的生活令人艷羨。麋鹿角似鹿而非鹿，臉似馬而非馬，蹄似牛而非牛，尾似驢而非驢，人送雅號“四不像”，這種奇特的外貌，是適應生存環(huán)境長期演化而成。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種我國一級保護動物，曾一度在本土滅絕，后來經過多方努力，又實現了種群復興，其經歷頗為坎坷。

麋鹿與大熊貓一樣，是中國的國寶級動物，與梅花鹿、華南虎、亞洲象等動物一起，共同生活在林草茂盛、綠意盎然的長江中下游一帶，通常結伴而行，出沒在沼澤和河流地段。自古以來，它作為吉祥的象征，被先民們所看重。商周時期，麋鹿被帝王定為御用祭祀物和御用獵物，圈養(yǎng)在皇家苑囿，就這樣一直延續(xù)到清代。在漫長的封建社會，麋鹿一直是皇帝的寵兒，成語“鹿死誰手”和“逐鹿中原”中的“鹿”，其實指的就是麋鹿。隨著“得麋鹿者得天下”的理念廣為流傳，它們逐漸成為皇權象征。

除圈養(yǎng)外，絕大多數麋鹿生活在遼寧到海南島的廣大區(qū)域；后來，隨著所北方氣候由暖濕轉為干冷，麋鹿?jié)u漸南遷到黃河和長江流域，但這些地方是古代的富庶之地，人類的頻繁活動導致它們的地盤不斷縮小，種群數量逐年下降。明清時期，只有在北京南苑皇家獵苑——南海子才能看到麋鹿的身影。到了清末，數量銳減到120只左右，而在其他地方消失殆盡。

麋鹿別樣的長相，引起洋人的興趣。1865年，法國神父大衛(wèi)路過南海子，耳邊傳來“呦呦”之聲，他停下腳步，從獵苑圍墻向里窺視，遠遠望見這種從未見過的動物，變得欣喜若狂。隨后，他買通了門衛(wèi)，從獵苑內拿走兩張麋鹿皮和骨頭，帶回國讓本國動物學家愛德華鑒定。這年，愛德華撰寫的關于麋鹿的論文公開發(fā)表，世人才知道中國還有這種珍奇動物，“四不像”由此名聲大噪。此后，英法和比利時等國公使，通過外交或私人途徑，有的甚至干脆以盜竊手段，將麋鹿運回本國。

幾十年后，相比被迫背井離鄉(xiāng)、遠赴歐洲的麋鹿，留在南苑皇家獵苑里的幾只，命運更為凄慘，有的甚至喪失生命。1900年，八國聯軍侵入北京，大肆搶劫皇宮數不清的珠寶和文物的同時，喪心病狂的侵略者還槍殺南海子的麋鹿。經過這場慘無人道的大洗劫后，“四不像”在中國徹底絕跡。從此以后，在萬里之外的歐洲，雖然20多個動物園里有麋鹿活動，但是生活得并不幸福。由于氣候和飼養(yǎng)問題，繁殖幾近于零，整個種群瀕臨滅絕邊緣。

幸運的是，英國動物愛好者貝福特公爵拯救了它們。他重金購買了全歐洲僅存的18只麋鹿，養(yǎng)在自家的烏邦寺莊園，于是，悠閑愜意的生活讓麋鹿數量快速復蘇。后來，貝福特意識到，如果只將麋鹿養(yǎng)在莊園，終究逃脫不了從地球上消失的命運。因此，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貝福特將麋鹿紛紛送往世界各地；最終，20 多個國家的120多個動物園，麋鹿總數發(fā)展到1500多頭。但令人遺憾的是，中國當時正處在解放戰(zhàn)爭最激烈的階段，國內烽煙四起，麋鹿很難回國。

盡管困難重重，但華夏兒女從未忘記國寶——麋鹿。早在1918年，我國動物學家薛德裕大聲呼吁，必須接麋鹿回家，可這一夢想在當時沒法實現。新中國成立后，隨著國際地位不斷提高和保護野生動物理念深入人心，我國派人與歐洲等國的動物園聯系，希望“四不像”回到曾賴以生存的故土。中國人民的心愿終于得到一些國家的理解和支持。1985年2月27日，英國烏邦寺莊園主人塔維斯克，與中國代表簽訂協議，同意把22頭養(yǎng)在英國的麋鹿送回它們曾經消失的地方——南海子麋鹿苑，其中兩頭隨后贈給上海動物園。

當麋鹿返鄉(xiāng)的消息傳來，中國動物界的人士非常激動。為了給它們尋找最佳家園，在英國烏邦寺莊園研究麋鹿多年的牛津大學專家博伊德，還有國際自然保護同盟的賈吉尤斯和倫敦動物學家路登，在上海自然博物館生物學家曹克清陪同下，先后到遼寧遼陽、上海青浦和江蘇沿海等地調查，選擇理想的飼養(yǎng)場所。

約兩個月后，在世界自然保護組織協助下，22頭麋鹿離開烏邦寺公園，搭乘飛機途經千山萬水，終于回到闊別80多年的故地——南海子，翌年8月，英國倫敦動物園又送給中國39只，定居在江蘇沿海中國第一個麋鹿保護區(qū)大豐林場。從此，加上1987年從英國引進的18只麋鹿，它們又在華夏大地繁衍生息。

飛機運載麋鹿回國

時至今日，將近40年過去了，為了讓麋鹿在全國廣大地區(qū)安居，先將它們送往各地動物園，適應當地的生存環(huán)境后，放歸野外培養(yǎng)生存能力。1984 年前后送到湖北石首保護區(qū)的麋鹿，后來遇到1998年的長江特大洪災，人們十分擔憂它們的安危。令人欣喜的是，這些身處災區(qū)的生靈們，憑借出眾的游泳本領，安全游出了被洪澇浸沒的地方。

如今，麋鹿種群在祖國大江南北不斷擴大，數量逐年上升。截至2022年底，我國擁有三大麋鹿保護區(qū)，其中江蘇大豐林場面積達117萬畝，在全球首屈一指；此外，還有遷地建群點80 多個。所有地方的麋鹿加起來，超過1.2萬只，其中野外種群數量接近一半。每到夏天，水草豐茂的濕地保護區(qū)內，麋鹿有的低頭覓食，有的在溪邊喝水，有的在草地上追逐、嬉戲……為大自然和諧之美增添了另一道景觀。

麋鹿出眾的游泳本領

我國自然保護區(qū)的麋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