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故人 （組詩）

林典铇

黃魚賦

海闊，黃魚有遠游意

不必知道明月清風

只需懂水路，歸去來

無憂憤，無天涯，身懷浮沉術

浮也瀟灑，沉也瀟灑

搖頭擺尾，被撈出水面

要的就是這個活蹦亂跳

鴻雁

有時擺“一”字

有時擺“人” 字

男人走了，她在河邊洗衣服

洗衣棒重重落下，激起水花

孩子去了城里，三年無音信

她背過《小雅·鴻雁》

她用洗衣燒菜的手寫毛筆小楷：

“鴻雁于飛，肅肅其羽

之子于征，劬勞于野”

她嘆氣：書讀那么多干嗎

四碟精致小菜，慢慢享用

夜幕低垂，鴻雁不知哪里落腳

明天它們繼續擺“一”“人”，向南，向南

過年

開車往山里走，想停剎車想走加油

遇喜歡的石頭坐坐，膩了起身告辭

松下望群山如馬，馬蹄聲催非來非去

越活越不想說話，山泉叮咚說個不停我只管聽

大過年離開喧鬧處他們又該指責我孤僻不合群

待故人

文火煮老茶，夜雨聲，似遠似近

有人在敲門，敲別人家的門

茶過二道，加水，咕嘟咕嘟，再煮

有人在敲門，敲別人家的門

故人沒來，來了一輪明月

和父母回故鄉

新筍煮酸菜

泥爐燒米酒

舊事提了又提

故人說了又說

夜里春雨淅淅瀝瀝

落在瓦片，像無數過客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