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歌

在我離開家后的第4天，哥哥走了。與他合唱的最后一首歌，兒時哥哥保護我的身影，還有他追隨先人蹚過的河流……這些畫面和聲音在我的腦海中聚合起來，成了“流淌的歌”。

1 “縱然游遍美麗的宮殿，享盡富貴榮華，但是無論我在哪里，都懷戀我的家。好像天上降臨的聲音，向我親切召喚，我走遍海角天涯，總想念我的家……”哥哥，這是我跟你學的最后一首歌。

2 正月初六，你無力地躺在床上。為了減輕你的疼痛，我提議我們合唱一首歌。隨著我慢慢哼出的小調，你把歌詞唱了出來，雖然是在病痛中，但你的頭腦很清晰，記憶力也驚人。

3 你握著我的手，看著我，一遍遍地與我合唱。我還開玩笑說：“哥哥的手真有勁兒，明明就是沒病嘛，快點站起來，我陪你出去走走……”為了證明自己的病情好轉，你又狠狠地握了握我的手。

4 這個年三十是我和媽媽陪你過的，我開玩笑地問你，我們幾個姊妹誰最好。你伸出大拇指說：“你最好。”我怪你和我藏心眼兒：“是不是誰問你都這么說啊？二姐應該是對你最好的，可別傷了她的心。”

5 初一的早晨，媽媽坐在床邊和你說話，我問：“誰想吃飯快舉手？”你躺在床上非常配合，迅速地舉起手來。那天的氣氛很活躍，媽媽看到我倆默契的配合，非常欣慰，她堅信你是不會走的，我也堅信你不會……

6 那天，二姐打來電話，詢問你的病情。為了讓她放心，你在電話里聲音沙啞著給她唱了一首老歌，聽得二姐在電話的那一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7 初九那天，我最后一次去看你，實際上是在向你道別，我不知道該和你說些什么，我不知道下次回來看到的是不是這樣一個還能和我說話、唱歌的你……

8 不曾想，我離家后的第4天你就離去了。盡管此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仍然讓我們感到你走的是那么的匆忙……

9 家里放著我們兒時的照片和全家人的合影。哥哥，你喜歡將野外采來的鮮花插滿花瓶，也會買來我最愛的草莓。陽光灑在這個角落，仿佛還帶著你的氣息。

10 記得小時候，家里孩子多，條件不好，你每天放學后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到后山放羊。一次我纏著你一定要把我帶上，那條路好遠好遠啊……你牽著我的手，前面是羊在跑，后面是狗在叫。

11 翻過兩座山，你在山頂上找到一處平坦的地方躺下，悠閑地望著浮云發呆。我擔心羊會走失，寸步不離地跟隨著。你告訴我，羊吃飽了自己就會回來。

12 后來我上學了，每次我受了欺負，只要是你的身影出現在教室的門口，平日里調皮的孩子就不敢再囂張，那個威風勁兒讓我驕傲了很久……

13 哥哥，我無法相信：那個一向聰明強壯的你，那個幾天前還能幽默調侃的你……怎么會這么匆匆離去？當年放羊時，你和我說，最喜歡天空中翱翔的雄鷹，在另一個世界的你是不是也在展翅飛翔？

14 哥哥，我沒有回來參加你的葬禮，我想保留你活著時的記憶……天雖然還很冷，好在奶奶、爸爸蹚過的河流已經解凍，你小心地走啊，順著最急的水流走。對了，你已經化成了一只鷹，可以飛越河流。聽說沿著那條河流一直向前，就能回到我們祖先的家鄉……哥哥，一路走好！愿來世的我們還做兄妹，那時的你是幸福的、健康的、長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