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小漁
倆人一見面,甕宇就發覺倩倩神色不對。他問:“遇到啥不順心的事了?”倩倩遲疑了一下,又微嘆了口氣,這才說:“咱倆的事,可能會遇到點兒麻煩。”甕宇心里一抖,趕緊追問:“什么麻煩?”倩倩說:“我爸不同意。他說警察這個職業太危險了。”
當時,倩倩并沒直接說,而是旁敲側擊:“爸,你說我要是找個派出所的警察咋樣啊?”老頭立馬就斷然說:“寧可不找,也不許找警察!”恰如那時候,他正在看新聞。那條新聞說,去年全國有四百多名警察犧牲。他說:“對外人來說,那只是一個冰冷的數字。可你知道嗎?每一個人的犧牲對他們的家庭來說,那都是山崩地裂。閨女,咱傷不起。”
倩倩沒敢再往下接茬兒。
甕宇一時也沉默不語。這是個無可爭辯的事實,他再怎么解釋,都是蒼白的。接下來的約會,就變得索然無味。倩倩說:“我不想咱們的愛情缺少家長的祝福。”甕宇說:“我來想辦法。”倩倩追問:“什么辦法?”甕宇說:“你擎好兒就是了!”雖然說得痛快,但他心里實在沒底。
但這個事情,真不能耽擱,硬著頭皮也要上。甕宇想出的頭一招,叫投其所好。
倩倩的老爸名叫王進才,是個棋迷,一到休息日的時候,就到小區的中心廣場上,跟一幫老頭兒切磋棋藝。甕宇本來也挺喜歡下棋,但棋藝不佳,趕緊惡補了一陣兒,覺得有所進步了,趕上周六日休息,也湊到倩倩他們小區的中心廣場上。他還不敢貿然下場,就在一旁看。
這一看,又讓他驚出一身冷汗。這些老頭兒看上去貌不驚人,但下起棋來卻如“棋神附體”,那叫一個靈光乍現、神鬼莫測。再聽他們閑聊,誰拿過區里的冠軍,誰拿過行業第二,還有上市里參加過比賽的,更有名家指點過的。這要是上去,肯定被殺個片甲不留,太丟面了,王進才更會看不起自己,這還不如不上。甕宇就在一邊看。
王進才的棋藝算是中等偏上,每天也能上場三五次,有輸有贏。甕宇認真地看他下棋,也仔細地琢磨過,發現王進才完全是野路子,并沒有正正經經地學過,更沒看過棋譜。但就這個野路子,更不按常理行棋,甕宇覺得自己沒有勝算。連著見了幾次,他還是沒跟王進才搭上話,更談不上親近。
這第一招,算是失敗了。
甕宇想到的第二招,叫以數服人。他精心收集了幾組數據,包括去年全年相關行業比如建筑業、采礦業從業人員的死亡和受傷人員數量對比,還有各種災害事故的死亡和受傷人員數量對比。這樣看起來,警察的犧牲人數和受傷人數都不是最高的。他把這組數據發給了倩倩。
倩倩說,再準確的數據,也比不過一個個活生生的例子啊。前天,王進才的一個老同學,也是當警察的,剛剛去世了。王進才趕去送他最后一程。回到家后,王進才深有感觸地說,警察這個行業,黑白顛倒,太毀身體了。那位老同學早先身體那么好,當了三十年警察,就把身體給掏空了。要不是身體太虛弱,這個病沒準兒就能扛過去了。倩倩沒敢再說話。
甕宇除了唏噓,也是無話可說。
辦法,總還得想。得給王進才留下一個好印象,才好走下一步。甕宇休息的時候,還是跑到中心廣場,偷偷觀察王進才,尋找接近他的機會。
一天下午,他正看王進才下棋時,忽然聽到一聲喊:“那孩子……”大家循聲看去,只見八樓住戶窗外空調的室外機上站著個孩子。甕宇拔腿就往樓下跑去。一個巡邏的保安還在喊著:“那是誰家的孩子啊?家里有人沒人?”甕宇命令他:“你把那邊曬著的被子拿來,咱們扯上防護!”保安應了一聲,跑去拿被子。甕宇又命令一個小伙子:“你到八樓問問,看是誰家的孩子!”小伙子機械地應了一聲,跑進樓去了。
但就在這時,那孩子腳下一滑,往下墜來。
甕宇伸開胳膊……
倩倩推開病房的門,探頭往里看了看。沒見到別人,她快速閃身進門。甕宇看著她就笑:“你猜你剛才的樣子像什么?”倩倩問:“像什么?”甕宇說:“特務暗殺受傷住院的地下黨。”倩倩笑了:“我怕被人拍到,那就麻煩了。都哪兒傷了?”
甕宇伸手接住了孩子。但巨大的沖擊力,還是讓他受了傷。右臂脫臼,已然復位,但還是疼著。一根肋骨骨折,也是需要養的。他不覺嘆了口氣:“最怕受傷,還是傷了。你爸的擔心也不是多余的。”想到二人的前景更暗淡了,甕宇神色黯然。
倩倩卻喜滋滋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甕宇問:“啥?”倩倩說:“趙嬸想給咱們牽個線,我爸同意了。”
甕宇大感意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原來,那個孩子的姥姥趙嬸,跟王家是世交。趙嬸聽說甕宇還單著,立馬就想到把倩倩介紹給他。趙嬸到王家去,正好倩倩和王進才都在。趙嬸說起孩子被救的過程,王進才馬上豎起了大拇指:“那個小警察毫不猶豫地就沖上去了,我打心眼兒里佩服他!一般人沒這氣魄!”趙嬸說:“說的就是。他爹媽臉上得多有光啊。給這樣的人當媳婦,心里都踏實。他能救陌生人,更能保護自己的家人啊。”王進才深有同感:“是比嫁給那些軟蛋強。”趙嬸問:“倩倩是不是還單著呢?我給她們牽個線吧!”王進才說:“行啊。他們要真成了,我臉上也有光啊。”
倩倩的臉紅了,說道:“我估摸著下午趙嬸就得跟你提。到時候,你就裝著咱們不認識,答應見見面再說。”甕宇使勁點頭:“明白,明白。”他滿臉都是笑,忍不住拉住了倩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