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

◎ 王偉燦

又是一個中秋夜，月兒圓圓，皎潔的月色灑在大地上，也灑在我的回憶里……

30 年前的那個中秋夜，下班回到宿舍，工友們便緊鑼密鼓地忙開了：有的“叮叮當當”切菜，有的揮舞勺子炒菜，有的忙著擺桌拉凳……一陣煎炒烹炸后，溫馨、浪漫的“中秋夜宴”開啟了。

我們住的房子臨著村邊，房東一家人在城里打工，在這秋天的夜晚，周圍顯得很是寧靜。大伙在院子里圍桌而坐，一盤盤葷菜、素菜端上來了，桌子上點起的4 根蠟燭，與朦朧月光交相輝映。

宴席開始后，大伙兒的話并不多，只默默地喝酒，想心事。這時，班長張來田打破了平靜：“今兒個是中秋節，大伙兒平常話恁多，這會兒咋都不吭聲了。”

“班長，大家都在想自家媳婦兒呢！”張紹興平常就是個“開心果”，他一開口便惹得工友們哈哈大笑起來。

“我是在想孩子呢！”王軍營抬起頭，順手端起一杯酒，猛地喝了下去，“我快半年沒有回家了，上次從家里來鉆機時，兒子摟著我的腿，一直哭喊‘爸爸不走，爸爸不走’，當時哭得我都快撐不住要轉頭回去了，現在幾個月沒見他，心里真是想啊。”

張紹興把臉轉向王軍營，兩眼盯了片刻，然后扮了個鬼臉：“不對吧，您這肯定是想孩子他媽了吧！”現場又響起大伙兒歡樂、豪放的笑聲。

大伙兒止住笑聲，張班長慢悠悠地說：“過節了，想家也很正常。為了早日完成這項煤田普查工程，大家都幾個月沒回家了。現在家里正在收秋，我們一點忙也幫不上。前幾天，你嫂子來信還埋怨我不管家里的事兒哩。”班長頓了頓，又說：“不說了，咱們喝酒！”

這時，副班長孫國田看了看夜空，提議道：“今晚的月亮多圓呀，我們不如來個插曲助助興，就以月亮為題唱支歌吧，誰唱不了誰喝酒！”

大家頓時有了興致。王軍營是第一個唱歌的人。他站起來，想了想，深情的歌聲隨即飄向夜空：“十五的月亮，照在家鄉，照在邊關。寧靜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你守在嬰兒的搖籃邊，我在野外干鉆探；你在家鄉耕耘著農田，我今晚又上了個四點班……”王軍營確實唱得好，渾厚的嗓音，加上臨時改動的歌詞，大伙又是鼓掌又是叫好。

同樣愛唱歌的范海林也坐不住了，這位24 歲的小伙子，幾個月前在家鄉相了親，沉浸在愛情甜蜜里的他，對大家說：“昨天我女朋友來信了，她鼓勵我要好好干，別想家，爭取年底當個先進。為了這份鼓勵，我就給大家唱首《望星空》吧。”說罷，范海林望著天空，十分投入地唱了起來：“夜蒙蒙，望星空，我在尋找一顆星，它是那么明亮，它是那么深情，那是我早已熟悉的眼睛，我望見了你呀，你可望見了我……”優美的歌聲飄在天空，也飄在了大伙兒的心里。

“孫班長，該你了，你給大家唱什么歌呀？”大伙兒一下子把目光集中到孫國田身上。孫國田嘿嘿一笑，說：“我唱歌可不行，我自罰一杯酒吧。”說著，端起酒杯就要喝，張班長趕緊制止：“不行，不唱哪行？”孫國田見大伙不依不饒，就說：“其實，我是想聽年輕人唱歌。我這破喉嚨爛嗓子唱歌不好聽，我給大家說個笑話咋樣？”

張班長并不同意：“你的笑話沒啥新鮮的。這樣吧，你就給大家講講你們兩口子是咋認識的吧！”大伙一聽，紛紛高呼贊同。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孫國田沒有了顧忌，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那年冬天，我在省城參加鉆探技術培訓。春節放假時我坐火車回家，鄰座正好是個女生，在省城上大學，長得不胖不瘦，不高不低，一雙丹鳳眼很是可愛。火車開動不久，我就睡著了，頭靠在那位女生肩膀上，她很快就把我推開了，過了一會兒我的頭又靠在她肩膀上，接著她又把我推開了。到第三次時，她發火了，我好一番賠禮道歉，她怒氣才煙消云散……”

張紹興忍不住問了一句：“孫班長，你是故意的吧？”孫國田詭秘地一笑：“我就是故意的。”

“別插嘴，讓孫班長接著說！”張來田也被這段“愛情故事”吸引了，急于想聽下文。

“隨后我們就在火車上聊啊聊啊，最后她就成了你們的嫂子。”對于孫班長的愛情羅曼史，大家顯然是意猶未盡。一旁的范海林道：“我光知道嫂子是大學生，原來你們是這樣認識的。”

“班長該你了，你給大家出個啥節目啊？”工友們又把目光集中到張來田身上。張班長思考著，似乎有點為難：“我不會唱歌，也沒有孫班長那樣的愛情故事，我出個什么節目呢？”

這時，范海林靈機一動，給班長解圍：“您剛才不是說嫂子來信了嗎？就把嫂子的信給我們念念吧。”大伙齊聲高呼：“可以！可以！嫂子來的信最多，我們最想知道嫂子在信里都說了些啥？”

張來田看來被逼上梁山了，眾目睽睽下，只好取出一封信，慢慢讀了起來：“你剛走沒幾天，孩子就病了。那天夜里發高燒，一量，竟然39 度，我趕緊抱著孩子往醫院跑，掛號、看診、打針、拿藥，回到家天已經亮了……”張班長讀完信，大伙分明看出他臉上掛著晶瑩的淚花。

這時，桌上的蠟燭已經燃盡，只有那一輪明月在靜靜地注視著我們，好像在訴說著什么。

這時，孫國田站了起來，對大伙說：“來，咱們共同舉杯，為默默支持我們工作的父母、妻子，干杯吧，正像歌曲《十五的月亮》唱的那樣，軍功章有我們的一半，也有她們的一半！”

月光下，一杯杯美酒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