灃河禮贊

西安是西周、秦、西漢、新朝、東漢、西晉、前趙、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十三朝古都，與羅馬、雅典、開羅并列為世界四大歷史文化名城和古都。同北京、上海一樣，西安是國家確認的三個國際化大都市之一。

古都十三朝，其中最重要的歷史時期是周秦漢唐，這幾個都是中華民族深感榮耀的朝代。今天，我們既要看到漢唐的輝煌，也要重視處于中華民族青春期的周朝和秦朝，對民族品性、精神道德、禮儀習俗、政經制度諸多方面的塑造和形成所作出的巨大歷史貢獻。

壹

灃河的歷史地位是由西安的建都史決定的。尋找西安的母親河這個命題，是想探尋作為城市形態和曾經的國都，西安是從哪里起步？又是怎么一步步發展起來的。

從周人發展的幾個重要歷史節點看，《詩經·生民》是記述周祖后稷從出生到創業的史詩。《公劉》是敘述公劉（后稷四世孫）帶領周民從邰遷豳的事跡。《綿》是頌揚古公亶父（后稷十三世孫）由豳遷岐開國奠基的功業。《大明》從武王的祖父季歷、祖母大任及父親文王、母親大姒寫起，直到描述武王伐紂牧野之戰的場景，這些周人遷徙和建國的史詩，描繪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而《文王有聲》則是歌頌文王受命伐崇，作邑豐京和武王滅商，建都鎬京的宏績偉業。正因為豐京鎬京分別位于灃河西東兩岸，造就了灃河成為一河兩京城的歷史奇跡，因而彪炳中華史冊。

豐京鎬京的建立，從此拉開了西安建都史的序幕。歷朝西安建都都和灃水的走向基本一致，灃水從南向北入渭，才有了后來的秦咸陽；渭水向東，又有了漢長安和唐長安等。報紙上有人說，渭河是西安的母親河，但豐鎬建都比咸陽早了800多年。后來又有人說，灃河是西安的母親河之一。愚以為這也是不確切的，母親只有一個。我們要尋找最早最老的那位母親，所以說，灃河才是西安真正的母親河。西安的歷史地位有多輝煌，灃河的歷史地位就有多崇高！

貳

關于灃河文化的歷史地位，其文化的內涵是多方面的，單就周朝代表性的文學作品《詩經》而言，說灃河是《詩經》的故鄉，是中華文化的重要源頭，這話一點都不為過。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導劉生良教授作過研究，稱《詩經》中有160多篇詩都與陜西有關。曾任文化部副部長、故宮博物院院長、中國詩詞學會會長的鄭欣淼先生，在做報告時曾引用過劉生良教授的學術觀點。

下面，我從4個大的方面簡述之：

一、豐京和鎬京是西周國都，是當時全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詩經》里的詩篇，不論是采詩官搖著木鐸去各地采詩，還是各諸侯國獻詩，最后都交由京城的主管官員整理匯總，從這個意義上講，這些大都和豐鎬是相關聯的。

二、在國都舉辦的重大慶祝活動、祭祀活動，以及為迎來送往舉辦的各種宴會，對外戰爭時的出征與回歸等，都與國都息息相關。而《詩經》中描寫周地的自然風貌、百姓生產生活等更是如此。

三、在《詩經》的“十五國風”中，以《王風·黍離》為例，此文的寫作背景是那個昏庸無道、戲弄諸侯、寵褒姒、逐太子的周幽王時期，其最終引來殺身之禍，鎬京城也被犬戎毀壞殆盡。平王遷都洛陽之后，繁華的鎬京淪為一片廢墟。一位昔日老臣來到鎬京故地，看到故室宗廟都變成黍稷離離，不勝感慨：“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發出“悠悠蒼天，此何人哉”的叩問，表達了對故都鎬京的無限眷戀之情。這是一首看似地域不在豐鎬，實則與其密切相關的例證。還有一首《曹風·下泉》：“洌彼下泉，浸彼苞稂。愾我寤嘆，念彼京周。洌彼下泉，浸彼苞蕭。愾我寤嘆，念彼京周。”因為鎬京遺址范圍內正有個村子叫下泉，所以我堅信，這里人們所深深懷念的京城就是指鎬京。譯作者王秀梅在中華經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譯叢書《詩經》一書中也是這么認為的。當然，也有學者認為是指東都洛陽。不管指哪里，其感情與《黍離》是完全一致的。

四、從《詩經》在中國文學和世界文學史的崇高地位和影響來看，中國文學最早的載體是詩歌，而《詩經》是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是后世詩歌的總源頭，是中國乃至世界文學史上璀璨奪目的藝術明珠。其精練華美的語言，具有強大的生命力，歷經數千年而不衰，至今仍被人們經常使用。其賦比興的寫作手法，創下了多個第一。《秦風·渭陽》和《邶風·燕燕》，都是送別詩之祖。《豳風·鴟鸮》是我國最早的寓言詩。《衛風·碩人》是描寫美人的開山之作：“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其語言之美，令人心醉。千古頌美人無出其右，是為絕唱。《陳風·月出》是月下懷念美人的詩，首次揭示了望月與思念之間的關系。望月懷古，賞月思鄉成為歷代文人騷客創作的一條規律。《周南·桃夭》用桃花比喻年輕美貌的新娘，清代姚際恒稱：“桃花色最艷，故以取喻女子，開千古詞賦美人之祖。”《小雅·鶴鳴》描繪了一幅迷人的世外桃源景象，用比喻的手法，抒發了招致人才、為國所用的主張。這首詩是中國最早的山水田園詩。我認為，還可以把它看成是描寫灃河地區美景的一部分。以上足以說明，灃河是《詩經》的故鄉，是中華文化的發祥地之一。《詩經》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有多高，灃河就有多榮耀！

叁

文明本來和文化是相通的，但文化偏重指精神財富如文學、藝術、教育和科學。文明多指社會發展到較高階段和具有較高文化，這也包括禮儀、風俗、習慣等。

武王之弟、成王之叔，西周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軍事家周公旦，在豐鎬京城制禮作樂，這是人所共知的史實。禮文化的起源與中華民族的形成過程密切相關。周禮重點強調尊祖孝道，以和為貴，敬天保民，這也是儒家學說的核心要義。連儒家創始人、至圣先師孔子都心懷崇敬地說：“郁郁乎文哉，吾從周。”用《詩經》中的話來表述，即“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周禮文化完成了從夏人尊命，殷商尊神，到周人尊禮尚德的歷史跨越，把中華文明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確立了禮樂文化在中華文明中的核心地位。禮樂文明建立起一整套社會典章制度，成為國家政治制度和社會倫理標準。又從吉、兇、軍、賓、嘉5種儀制，擴展到冠、婚、朝、聘、喪、祭、賓主、鄉飲酒、軍旅9種禮事，系統建立了各階層人們的行為規范，成為一套包括政治、教育、信仰等領域的文化結構。對后世幾千年封建社會乃至當今社會，都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是中華民族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園。

以當代現實生活為例，細想我們今天的各種禮儀、風俗和習慣，國家層面的各種紀念活動、禮賓迎送，宴請接待，尤其是航天員的出征儀式，莊嚴神圣，看后讓人熱血沸騰，敬慕之情油然而生。而百姓家庭的婚喪嫁娶、親朋聚會、交友待客之道等等，這一切無不帶著周朝禮樂文化的烙印。連同考古出土的帶有文字記載的西周青銅器物，都是陳列在博物館的國家級稀世珍寶，這些都充分說明，西周文明對中華文明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產生了深遠影響。特別需要說明的一點是，在甲骨文中，禮字就是豐字。而《詩經》里豐京和灃河通用“豐”字表示。周公旦在豐鎬制禮作樂，灃河就是禮樂之河。綜上所述，可以得出結論：灃河是西安真正的母親河，是《詩經》的故鄉，是禮樂之源流，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灃河，是充滿詩意、飄著馨香的中華文化之河，是閃耀著絢麗光芒的中華文明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