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布洛芬的第一個服用者？

2022年12月，新冠病毒感染人數激增，消炎止痛藥布洛芬頓時成為搶手貨。

如果布洛芬的發(fā)明人斯圖爾特·亞當斯還活著，他今年正好是100歲。4年前的2019年1月30日，亞當斯在英國皇后醫(yī)學中心去世。布洛芬問世60年來，一直是全世界人民最常用的、物美價廉的退燒鎮(zhèn)痛消炎藥。

但這位頭痛了也會和普通人一樣去藥店買布洛芬的發(fā)明人，并不會知道在他去世后的新冠病毒肆虐期間，布洛芬會成為“新晉網紅”。

藥物止痛四分天下

人的一生都會在不同階段生病，有病就會身體疼痛，甚至無病也有疼痛。但疼痛的程度有差異，可簡單分為輕度疼痛、中度疼痛和重度疼痛。如果有鎮(zhèn)痛藥，人就會好受一些，對疾病的耐受也強一些，能夠更好地與病魔斗爭。

止痛藥有許多種類，迄今，人類發(fā)明的止痛藥大致有幾類。一是非甾體類，作用機理是抑制前列腺素的合成，布洛芬和對乙酰氨基酚就屬于這一類。二是中樞性止痛藥，通過麻醉中樞神經起到止痛的作用，常見的有嗎啡、曲馬多等。三是解痙止痛藥，主要通過解除肌肉平滑肌的痙攣而緩解疼痛，主要有山莨菪堿、顛茄片等。四是抗焦慮類止痛藥，如安定、艾司唑侖等。

人在患病時，細胞組織受損會產生炎癥。布洛芬就是通過炎癥發(fā)作時抑制前列腺素等致痛物質的產生過程，達到止痛效果。布洛芬對慢性鈍痛、炎癥或組織損傷所致疼痛、手術后疼痛有效，但對急性銳痛、各種嚴重創(chuàng)傷疼痛、內臟平滑肌疼痛無效。現在，在世界衛(wèi)生組織的藥物清單中，布洛芬適用于發(fā)燒、輕度及中度疼痛（包含外科手術后疼痛）、經痛、骨關節(jié)炎、牙痛、頭痛，以及腎結石造成的疼痛。同時也適用于幼年特發(fā)性關節(jié)炎、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心包炎和動脈導管未閉所致的疼痛。

不過，布洛芬的研發(fā)和問世經歷了漫長的時間和一波三折的過程。

有心栽花十年一劍

布洛芬的發(fā)明者是斯圖爾特·亞當斯，但由于他是英國博姿公司的終身員工，因此，這個藥物的發(fā)明和專利屬于職務行為，發(fā)明者和專利擁有者屬于博姿公司和亞當斯。

1923年4月16日，英國北安普頓郡拜菲爾德鎮(zhèn)一位鐵路職工的家庭又添一丁，他就是亞當斯，在他之前家里已經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此后幾年亞當斯又有了一個弟弟。5個兄弟姐妹中，只有亞當斯日后成就杰出。

由于家境貧困，亞當斯啟蒙上學時就讀于拜菲爾德鎮(zhèn)立學校。1933年，亞當斯隨父母遷至南約克郡的唐卡斯特鎮(zhèn)，在唐卡斯特文法學校就讀。1937年，亞當斯又升學到馬齊語法學校，但終因家里無力支付學費而于亞當斯16歲（1939年）時輟學。

此后，亞當斯在馬齊的博姿連鎖店（藥店）做了3年學徒，并成為一名藥劑師。這個過程讓亞當斯對藥物學產生了興趣。一方面是亞當斯愿意學習，另一方面是他的勤奮工作贏得了博姿公司的信任，后者資助他到英國諾丁漢大學學習藥學。1945年亞當斯獲得醫(yī)藥學本科學歷。

畢業(yè)后，亞當斯再回博姿工作，并參與公司研發(fā)青霉素的研究。5年后，亞當斯獲得了英國皇家醫(yī)藥學會提供的600英鎊獎學金，資助他攻讀利茲大學的藥理學博士學位。1952年，亞當斯完成學業(yè)，重回博姿公司的研發(fā)小組。在博士畢業(yè)后的1953年，亞當斯才轉向止痛藥的研究。因此，布洛芬的研究并非完全是“無心插柳”，部分是亞當斯和其公司的“有心栽花”之作。

當時，亞當斯和公司開始研究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的治療方法。這種疾病會給患者帶來劇烈疼痛，當時能緩解這種疼痛的主要藥物只有皮質類固醇和高劑量的阿司匹林，但是，這些藥物都有難以忍受的副作用。

宿醉頭痛以身試藥

雖然布洛芬是亞當斯和公司團隊的有意之作，但其間也經歷了許多無意之舉，而且時間漫長。這也證明，一種新藥或疫苗的研發(fā)需要“兩個十”以上，即10年以上的時間、10億美元以上的經費。

為了避開高劑量阿司匹林的副作用，亞當斯轉而研發(fā)其他能止痛的化學物質。1953年后，亞當斯找到了兩位有志者協助研究，一位是化學家約翰·尼科爾森博士，另一位是技術員科林·伯羅斯。

研究團隊在諾丁漢郊區(qū)的6年中夜以繼日地測試了600多種化合物，其中只有4種走到了臨床試驗階段，但都因為在試驗中出現了較大副作用而功虧一簣。不過，20世紀50年代末，亞當斯團隊發(fā)現，此前的化合物出現較大的副作用，是因為它們會被人體的各個組織大量吸收。因此，只有讓藥物量既小又能起作用，才能避免副作用。

于是，他們把關注力從乙酸調整到丙酸。在他們開始研究一個名叫苯基丙酸家族的化合物時，亞當斯團隊發(fā)現了一種叫對異丁基苯異丙酸的化合物，不僅能止痛，而且副作用小。在動物和人身上進行了成百上千次試驗后，他們確認其藥效是阿司匹林的3倍多，副作用也小得多，而且還能治發(fā)燒。

亞當斯一直認為，在他人服用藥物之前，自己應該是藥物的第一個服用者。因此在藥物申請之前，亞當斯堅持先在自己身上試驗以最后確認效果。

在對異丁基苯異丙酸的若干試驗療效中，最主要的是治療頭疼。恰好有一天早上亞當斯因為宿醉頭疼欲裂，當天又有一場重要的學術演講，他毫不猶豫服下600毫克剛合成好的藥物。結果讓他驚訝，他發(fā)現自己的腦子變得很清醒。這也是他以身試藥的又一次實踐，此前他已經以身試藥過多次。

1962年，公司把該藥的商品名定為布洛芬（ibuprofen），正式向英國政府申請上市并申請了專利。在等待了7年之后，1969年，布洛芬作為一種處方藥獲得到了批準，被列為風濕性疾病的處方藥。又過了5年，美國也批準布洛芬以處方藥銷售。

對此，亞當斯極為自豪。他說，能讓布洛芬獲得英國和美國這兩個世界上最嚴格的藥品監(jiān)管國家的認可，是他最理想的目標。

1980年，布洛芬成為英國排名第一的抗炎藥。1983年，由于患者在使用布洛芬時一直處于一種相對“安全狀態(tài)”，該藥被英國批準為非處方藥。1984年，美國也批準該藥為非處方藥。于是，就有了后來的布洛芬風靡全球，直到今天在應對新冠疫情時成為明星藥物。

價廉物美偉大發(fā)現

1983年，亞當斯從博姿公司的藥理科學系主任的職位上退休。2019年1月30日，亞當斯在英國皇后醫(yī)學中心去世。從他16歲起為公司打工算起，亞當斯一共為博姿公司工作了近46年。亞當斯和全家一直住在諾丁漢市郊外。每當他頭痛時，他會像普通人一樣去藥店購買布洛芬。

由于是博姿公司的終身雇員和高層人員，亞當斯從公司獲得的福利待遇極為優(yōu)厚，而且也有股份，這或許是亞當斯并未因為發(fā)明布洛芬而在專利和回報方面與公司發(fā)生矛盾的原因之一。

說句題外話，科學史上有不少專利發(fā)明者與公司發(fā)生過難以調和的矛盾。因發(fā)明藍色發(fā)光二極管（LED）而獲2014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獲獎者之一）的美籍日裔科學家中村修二，于2001年將自己的雇主日亞化學工業(yè)公司告上法庭，討要發(fā)明的收益。

中村修二發(fā)明LED后，公司只獎勵他2萬日元（約200美元、人民幣1250元）。2004年，東京一家法院判決日亞化工向中村修二支付200億日元（1.83億美元）補償金。但在二審時，這一賠償被降至8.4億日元（631萬美元）。盡管如此，也反映了日本公司與職員之間利益的巨大不平等。事實上這些發(fā)明是職務發(fā)明還是個人發(fā)明，難以區(qū)分。

現在，布洛芬的專利期已過，布洛芬可在各國生產，而且名字不盡相同。盡管全世界有數不清的布洛芬品種，但主要成分一直未變，而且人們都喜愛這款物美價廉的退燒鎮(zhèn)痛消炎藥。

由于發(fā)明了布洛芬，亞當斯也獲得了極高榮譽。2013年9月，英國皇家化學會表彰布洛芬的研發(fā)，將與研發(fā)有關的兩處建筑掛上藍色牌匾標識。在諾丁漢生物科技園（原實驗室所在地）的牌匾上寫道：表彰斯圖爾特·亞當斯博士和約翰·尼科爾森博士在此完成的研究創(chuàng)舉；從博姿公司的研究部門，到無數患者的痛苦緩解，只感謝這一偉大的發(fā)現。

（高璇薦自《中國科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