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適不等于快樂

假設你有一份穩定舒適的工作，收入也還不錯，但你受不了它的一成不變，于是你離開了單位自己創業。不久，你就飽受生活的“毒打”，開始猶豫，當初離開那個安逸環境的選擇是不是錯了？

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就要弄明白舒適和快樂的關系。很多人都以為，舒適就是快樂，快樂就是舒適。事實上，這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事物。

古希臘人就已經發現，不舒適是快樂的前奏。這個其實很容易理解，當我們在烈日下的沙漠中行走時，喝上一瓶最普通的水也如飲甘露；當我們餓了一整天饑腸轆轆時，再平常的食物也會狼吞虎咽；當我們勞累了一天后躺在床上，才知道睡覺是一件多么快樂的事情……

但是如果沒有這些不舒適的前提，飲食和睡眠對我們來說就不會有這么大的快樂，很多人整天吃著山珍海味，但未必對美食還有多少興趣；有的人多的是時間睡覺，但是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美國經濟學家提勃爾·西托夫斯基說：舒適取決于喚起水平，快樂取決于喚起水平的改變。他的話通俗地理解就是，舒適是由穩定產生的，即穩定地處于一個讓人感到愜意的水平。而快樂是由變化產生的，即從不適轉向愜意的變化過程中。

我住在杭州，說實話，這里的氣候并不讓人感到舒適，冬天非常陰冷，而夏天又令人如同身在火爐。我非常向往四季如春的城市，但假如真的住在這樣的城市里，我會感到快樂嗎？恐怕未必。四季如春的城市會讓人感到舒適，但是在杭州，人們在瑟瑟發抖的冬天和悶熱難耐的夏天會翹首期盼著春天和秋日的到來，當最好的季節終于來臨的時候，市民會傾城出游，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沉浸在這美好而短暫的時光中。

我們小時候會覺得春節是如此快樂也是同樣的原因，在長久的期盼下終于等到了過年，不但有各種平時吃不到的食物，甚至還有自己可以支配使用的壓歲錢。在今天，盡管年味淡了很多，但如果你長期在他鄉謀生，每天默默忍受著和家人分離的痛苦，當春節到來的時候，你千辛萬苦地回到遠方的家中，這種快樂又有什么可以替代呢？

如果我們生來家境優越，不用努力隨時可以“躺平”，但這樣的生活只能說是舒適，絕不會給我們帶來多少快樂。偵探小說家錢德勒在《漫長的告別》中生動地寫道：“他們（有錢人）從沒體驗過真正的快樂，他們從不特別想要什么東西，和水管工的老婆想給客廳添置新窗簾相比，他們的欲望實在蒼白得可憐。”當我們從底層開始拼盡全力，一點一點靠著自己的雙手得到成功，這個過程怎么也說不上舒適，但卻讓我們倍感快樂。

神經學家發現：人類之所以會感到快樂，是因為大腦分泌了多巴胺，只有采取行動并付出努力，大腦才發出多巴胺的獎勵。多巴胺只獎勵變化，有這樣一個實驗可以證明這一點：實驗人員給猴子喝一口果汁，這時猴子大腦的多巴胺數值上升，但重復了幾次以后，多巴胺會趨于平穩。此時，如果在猴子預期只能喝到一口果汁的情況下，給它喝兩口果汁，它的多巴胺數值會再次上升……這意味著分泌的多巴胺并不取決于其獲得果汁的絕對量，而在于有多少果汁是意料之外的。

事實上，所有類型的快樂，比如從藝術、科學、運動、探險中獲得快樂，在那個過程中都需要克服足夠多的困難，承受足夠多的挫折和痛苦，最終才能體會到其中巨大的樂趣。并且，接近目標以及為實現目標而奮斗的過程，較之真正達到目標更令人愉快。因此，很多人達到目標后，就很快會確定下一個目標，躺在原有的勝利上并不會讓人感到多少快樂。

舒舒服服地“躺平”，最終只會感到人生的無聊，而所有的苦難和挫折卻是日后快樂的源泉。在快樂和舒適這件事上，老天對人是最公平的。

（田瀚薦自《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