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朵花都能向秋天出發（組詩）

◎ 華 子

六 月

雨不分日子，白白地下著

六月的天空

一定是發生了地震

當烏云變成抹布

擦掉滾燙的陽光

街燈就從黑夜出逃

世界很小，風很小

我們噤若寒蟬

讓做夢的人都心想事成吧

我們穿過歷史的寒窗

穿過落日

六月的風呼喚著大雪

六月的路口匆忙擁擠

六月的世界如此興奮

六月的游子不堪歸去

端 午

夏至之后，就是端午

陽光和雨水糾纏

它們千年不清，滂沱的淚

淋漓了先生奔跑的路

快到江邊了

杜鵑開始聲聲啼血

仿佛喚著先生

歸去，歸去

雨水不止，江河不止

水從天上來

又帶走人間哀痛和疾苦

淚點是痛點

我們用憤怒的龍舟紀念

仰天長嘯的頭顱

其實，無須用生命證明對錯

無須與這個季節搏斗

先生你并不孤獨

千里煙波中

你的魂魄

早已化成自由的石頭

芒 種

也許，不是每朵花

都能向秋天出發

都能把青澀

關在夏天的門外

我在水中揮刀

劈開云層

一棵樹搖動一生

搖動果實的幸福

成熟意味著人生已經過半

不再取悅歷史的眾口一詞

不再浪費花朵、葉子和根莖

陽光也喜極而泣

泥土的牽掛

如落葉一樣多的時候

喊出我的名字

當一切毋庸置疑后

我埋下種子

去追尋一生的足跡

迷 途

沒有方向不等于迷路

你和自己早已背道而馳

路標豎起耳朵

風吹開花朵

石頭告訴你，草原的野火

流水的脈搏

活著是為了給沉默辯護

手掌必須伸過暗夜

觸摸顏色最深的部分

雙腳踢開門環

揭露天空的秘密

頭顱里必須長出名字

才能無限接近不屈和痛苦

為所有行將就木的枯萎

都豎起墓碑

泥土成為光榮的告密者

烏鴉念起經文

回聲偷偷找到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