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春林
我想這巨石是他坐過的船,沉入了
時間。一個游歷的人,先是在大地上游,
后來在時間里游。是怎樣一個時間?
巨石仿佛在動。他還在喝酒,
身體里的雪花還在喝酒。以至江水寂靜,
以至于來去不過是一個夢。夢境。
假如,這不是偏遠的一個寄托,
“墳墓在萬里”,雪,即滲入到骨頭里。
我沿著石梯,一直向高處——
高處不是舞臺,如果允許有一種心境的話,
高處是那僅有的或出漩渦的詞,
給人以目。是的,詞醒著,時間就醒著。
人們為了新的渴望打開窗戶
為了傾聽關于他們的歌忘卻世上的一切
——索德格朗
走在一條滿是亂石的河谷——
一個人,身體開始舒展和明朗。
——不再是城市迷宮,不再頹唐。
風吹著她敞開的胸襟,吹著她
米色的大腿,“風隨著意思吹”
——風即詩,風即出離。
她行走在一種奇特的自在之感上。
她抽完一支煙,讓時間從容。
她一點一點找著身體消失的野性。
綢緞樣的流水,神秘的遠方。
她的眼睛是清晰的寂靜和天穹。
一旦醒來,我就會再回想一遍夢中的際遇,
夢里多年輕身姿,意味著什么?在暗示
老之將至?“因為詞,我們的面目還泛著微光。”
我說出這句時,你使勁點頭,使勁地
指了指水災后的城市——一些人就那樣消失了,
不消失的是詞。還有,這條街以及那條街,
一棟棟房子早就魔幻般消失了,唯有詞……
我還記得它的面目,有時我在夢里才覺得自然。
拐下仲景橋,水岸的燈就亮了,
這是白河最為漂亮的時段。
一切都在變幻,每個人都是景致。
我唯獨說到你的隱逸滋養忍冬。
你清楚,苦楚過去以后,
一些地方即情殤,再不愿說;
另一些地方還在身體里。
這生活的地質學構成各自的地圖。
在河南,我們是少數。
老杜說“百年歌自苦”,而眼下
我是你的地理,你或許就是
隱在深處的葛根,在解我的酒。
初冬的風蕭瑟,但我們不懼怕什么,
我們擁著我們僅有的詞
——詞亮著,時間就少些魅影。
一個個事件像雨點,這時
出現在我們的勿忘我竹青里,
“莫名的漩渦中你抗拒過嗎?”
“抗拒一直以來就是我們的命。”
還是到樹熊喝一杯吧!時間
還溫熱著,時間雖說局促,
但還在給予我們神秘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