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胖妻

妻子其實也不是很胖，一米六的身高，體重基本保持在六十公斤到六十五公斤，偏胖一點點而已，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那不叫胖，那叫豐滿。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期，認識她的時候，她和我一樣有著標準的軍人姿態，經常穿著一身得體的武警服裝，走路帶風。她在平時生活中總是大大咧咧的，但一張胖乎乎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眼睛本來就小，又是單眼皮，一笑起來就瞇成了一條縫。她為人豪爽、耿直，說話中氣十足、直來直去，從不會拐彎抹角，所以偶爾也會在無意中得罪人，曾經因為說話太直接，被別人一直記恨。

別看妻子平時大大咧咧，工作起來還是有點像張飛做針線活兒——粗中有細，蠻認真的。當年還在武警總隊醫院做護士的時候，很多小朋友打針就喜歡點名讓胖阿姨打針，因為他們覺得胖阿姨打針不痛。記得我們還住在古城路武警總隊大院的時候，有幾次總隊機關門診的主任還專門打電話過來，請她去幫總隊的退休老干部打針。據說是值班護士打了幾次都沒扎好，門診部主任才請她去幫忙。因為工作表現突出，妻子曾經連續幾年被武警廣西總隊醫院評為優秀護士，多次被評為優秀共產黨員，兩次榮立個人三等功。

妻子人挺勤快，做起事情來總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的，軍人作風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中，她總是有求必應，并會在最短時間內盡量做到最好。熟悉她的人，對她的評價都非常高，她的口碑非常好。性格直爽、心地善良、做事勤快、待人熱情就是她的口碑關鍵詞。

二０二二年八月五日，妻子下班吃完中午飯已經一點多鐘了，她就騎電動自行車回單位午休。在小區門口的紅綠燈路口，妻子看到綠燈亮起，就放心地騎車過馬路。突然，“嘭”的一聲，她還沒反應過來，一輛送快遞的電動三輪車闖紅燈，將正常騎行的她撞倒在地，她的腳背被自己的電動車壓住。三輪車司機自知理虧，趕緊過來扶起倒在地上的電動車和我妻子，并不停地道歉，答應負擔全部醫藥費并陪我妻子到醫院檢查。妻子當時只感覺到腳背麻木，以為沒事，見這個送快遞的三輪車司機態度比較好，考慮到他工作不容易，就只讓他負擔了醫藥費，其他費用都自己負擔。檢查后妻子才知道，自己的腳被軋成嚴重骨折，需打石膏，要休息兩三個月。妻子在家只休息了二十來天，就一瘸一拐地去上班了。她沒有再向快遞小哥要費用。

二０００年初，已近而立之年的我和妻子登記結婚，準備在國慶期間舉辦結婚儀式。真是計劃不如變化快，五六月份，正當我們緊鑼密鼓籌辦婚禮的時候，妻子所在的單位——武警廣西總隊醫院接到通知，武警部隊后勤部要在年底考核他們單位，要求所有干部在武警總部考核結束之前全部停止探親休假。我們都知道，這種考核很難遇上一次。為了迎接這次高標準的考核，我們只能默默地推遲婚期，妻子就把精力全部投入迎接武警總部考核的訓練中。之后的幾個月，正是南寧最熱的時候，為了考出好成績，武警廣西總隊醫院全院上下也都是拼盡全力，“五加二、白加黑”成了常態。作為醫院業務骨干的妻子，經過幾個月沒日沒夜的艱苦訓練，本來白白胖胖的她被曬黑了很多，也瘦了不少。有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獲，幾個月后，在武警總部的嚴格考核中，武警廣西總隊醫院獲得了總評優秀的好成績。我妻子——這個個子不高、臉色黑里透紅的小胖妞，因醫務操作技能動作麻利、理論考試對答如流受到了前來考核的武警總部領導和專家的高度評價。當年底，妻子因為工作成績突出，榮立個人三等功一次。

妻子不僅工作認真細心，執行紀律也是毫不含糊。二００三年非典型性肺炎疫情發生，那年岳父岳母已經退休，正在我家幫帶小孩，當時，我們住在妻子單位大院，隔壁鄰居家請了兩名師傅安裝空調。誰也沒想到他們來武警醫院之前已經去一名非典型性肺炎患者的家里安裝過空調，是“非典”密切接觸者。妻子單位掌握這個信息后，立即在鄰居家周圍拉起了隔離線進行物理隔離，并要求全體干部戰士、職工及家屬做好疫情防控工作，非工作需要，不得靠近隔離線。我岳父因為工作性質，以前在單位比較自由，退休后在我家也喜歡隨性。疫情發生后，妻子擔心他和家人的安全，就嚴格按部隊規定，要求他不要到處亂走動，老老實實在家待著。誰知老人家不以為然，認為自己身體好，不會被傳染，說該去哪里照去不誤。妻子一聽，氣得馬上和他大吵了一架，當即就要把他趕回老家去。我趕緊去和岳父解釋，說我們是軍人，必須服從命令聽指揮，部隊的紀律就是鐵的紀律。部隊有要求，官兵就必須無條件嚴格執行，不然的話，我們就會被單位嚴肅處理。岳父聽我這么說，才老老實實一直待在家里，沒有給我們添亂。那一年，妻子不僅圓滿完成了各項工作任務，還在市級以上媒體上稿幾十篇，為宣傳他們單位的先進事跡和先進典型做出了突出貢獻，被單位記三等功一次。

近些年來，隨著雙方父母的年齡越來越大，工作之余，妻子為娘家和婆家的一些生活瑣事操了不少心。岳父母生育了三女一子，四個子女分別在不同地方工作。二０一九年國慶前，跟小舅子一起生活在廣州的岳母身體不是很好，要做心臟搭橋手術，妻子立即請公休假趕去陪護。各種假期加在一起陪護了岳母二十多天。二０二０年底，在四川老家生活多年的岳父在家摔成嚴重骨折。妻子和我商量后，第二天就自己一個人趕回四川。妻子一個人忙前忙后，愣是憑著自己的智慧，一個人將身高一米八左右、體重一百七十斤左右的父親弄上動車，送老人家到醫院做手術。我們又聯系養老院，將岳父妥善安排好。此后，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妻子堅持每周做些營養食物送去給老人家調理身子，幫老人家擦身、刮胡子、理發。

妻子最讓我佩服也最讓我引以為豪的，就是每年都和我一起回老家孝順老人。結婚二十多年來，我們一家三口還從來沒有利用假期去哪里旅游過，都是回我的老家，這也是我一直以來感覺愧對妻兒的一件事。

每次回到老家，妻子什么家務活兒都搶著干，從不挑三揀四。今年，老家出現了好幾次少有的低溫霜凍天氣，霜風削面。可能是母親歲數太大，老人家大小便時，稍不注意就弄臟衣褲。妻子每天都要幫老人家換洗衣褲，有時一天換洗四五次，但她從來沒有怨言，還經常笑著對我們說：“老小老小，越老越小，人都是這樣子的哦。”因為每天泡冷水次數太多，妻子手腳都開裂了，我看著就心疼，但她還是整天笑呵呵的。

說到妻子的胖，她年輕時許多人都說她是胖得可愛。個子不高不矮，圓嘟嘟的臉白里透紅，本來就不算大的眼睛，一笑起來就瞇成一條線了，顯得特別可愛，她經常自我解嘲，說大眼勾人、小眼迷人。不過，妻子在結婚懷孕之前還是沒有這么胖的，自從坐月子后就開始越來越胖了。那時，岳父正在辦理退休手續，聽說自己快當外公了，老人家一高興，就在鄉下買了二十多只土雞帶過來，每天燉一只給女兒補身體。從那時起，妻子體重直線上升。生完小孩后一段時間體重還保持在七十公斤左右，從此再也沒有瘦到六十公斤以下。

別看妻子胖，但她身體的協調性和靈活性卻是非常好。中學時代她是學校的運動健將，最擅長的是鉛球、短跑和中長跑，據說她的女子鉛球和女子中長跑還在廣西全區中學生運動會上獲得過前三名。

記得我剛轉業的那一兩年，一個秋天的下午，妻子到南寧市江南區參加市里的一個會議。看看時間還早，她就想到邕江岸邊看看風景。剛走到邕江大橋南岸的濱江公園，她手上拎著的包包就被一個個子不高、又黑又瘦的男子盯上。那男子趁妻子不注意，一把搶了她手上的包包，然后沿河堤拼命往前跑。等妻子反應過來，搶包賊已經跨過綠化帶跑出去十來米了。

眼看搶包賊越跑越遠，妻子順腳就把鞋子一甩，赤腳踩過綠化帶，沖向搶包賊。搶包賊沒想到這個看上去胖乎乎的女人反應這么快，并且還敢追上來。搶包賊看到我妻子離他越來越近，嚇得趕緊把包丟了。妻子因為擔心誤了開會時間，拾起失而復得的包包就趕去開會了。

當天晚上，我回到家，看到妻子在給滿是傷痕的腳涂藥，問她怎么回事，她才很自豪地跟我說是下午在邕江南岸，自己赤腳追搶包賊被綠植劃傷。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妻子看我很緊張的樣子，非常自信地對我說：“如果不是因為要趕著開會，我今天肯定要把搶包賊抓住。光天化日之下，不少路人都在為我加油助威。這個小毛賊還算識趣，見我快追上他，就趕緊丟包保人了，沒被我抓住已經算他走運了。”妻子接著又笑著說，“在部隊學了十幾年的擒敵拳沒用上，可惜了。估計這個小毛賊做夢都想不到，他今天想搶包的這個胖妞，不僅是個運動健將，并且還是武警轉業的。”

俗話說，“在哪座山頭唱哪首歌”，現實生活中確實也是這樣。妻子轉業后一直在環保部門工作。為了做好榜樣，以前從不注意細節的妻子開始改變自己了，廢舊電池、燈管等有害垃圾妥善收集已成習慣，出行以步行、坐公交、坐地鐵、踩自行車為主，不到萬不得已不開車。為了節約水資源，以前洗衣服幾乎都是用洗衣機的妻子，到環保部門工作后，衣物幾乎都用手洗，衛生間隨時放著兩個水桶，清洗衣服的水用桶盛著再用來沖廁所。淘米水先用來洗菜，洗完菜再用來澆陽臺的花草蔬菜。水循環利用在我家已成常態，廢舊報紙、紙皮紙箱、礦泉水瓶等從不浪費，一律疊放整齊賣給回收廢舊垃圾的。

結婚后妻子經常跟我說，我們家能自己動手做的家務盡量不請人，既可節約用錢，又可鍛煉身體、減減肥，別人開源，我們節流。為了節省開支，她有空就自己摸索著拆裝家里的電器，時間久了，家里不少的電器被她搗鼓熟了。別人家的抽油煙機臟了都是請人清洗，自從有了她，家里的抽油煙機、空調、電風扇之類的都是她自己拆下來清洗，紗窗、玻璃更是臟了就洗。很多本該男人干的活兒，她都主動承包了，讓我打下手。我也樂得清閑，幫拍幾張照片，發發朋友圈。她常說，專業人做專業事，效果會更好。

妻子很勤快，干起活兒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有一年年底，我們回老家過年，家里的柴火灶因為時代比較久遠，平時又用得少，有好幾個地方漏火，火力分散，沒有集中在一塊。妻子炒菜時發現了問題的癥結所在，第二天她就自己從外面找來幾塊磚頭，挖了一些黃泥，學著泥瓦匠的樣子修修補補，一陣之后，柴火灶就非常好用了。親戚們看到后，都夸妻子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我也經常笑她，說她是真正的女漢子。

妻子除了勤快，還是一個十足的吃貨，只要說到吃，她就挺開心的。用現在比較流行的話來說，就是沒有什么問題是吃解決不了的。有時為了讓她高興，請她吃頓飯就好了，能吃應該是她胖的原因之一吧。另一個胖的原因可能就是心態好、比較大方，有時受了委屈也是一笑而過，不會放在心上，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心寬體胖。一般吃貨都是挺愛鉆研廚藝的，妻子也不例外。在網上看到新潮的菜品，她都會記在心里，或者分享后悄悄學，偶爾還會做出來讓我們嘗嘗鮮。為了給她的廚藝捧場，每年春節過后，我都會時不時地約上三五好友，來家里小酌幾杯，嘗嘗我們從老家帶來的臘魚、臘肉之類的風味。來家里嘗過她廚藝的親朋好友都會夸她做得一手好菜，還會夸她大方實在，因為她會習慣性多準備一些食材，生怕別人不夠吃。

二十多年來，在我們這個小家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我負責買菜，妻子負責參考我的口頭菜譜做菜。在此之前，她也經常去買菜，每次去到菜市買了就走，從來不知道貨比三家，想當然地以為所有相同的菜品價格也一樣，結果買回來同樣的菜總比我買的花錢多。次數多了，她就不愿意去買菜了，還經常自嘲：“人家賣菜的一看我的身材，就說我是一副富貴相，不給我降價，我有什么辦法？”

妻子生完小孩后就一直想減肥，也嘗試過很多方法，就是不管用。雖然現在晚上連主食基本都不吃了，只吃一些青菜和部分葷菜，但喜歡吃零食，什么瓜子、花生、紅薯片等零食一年四季幾乎不斷，所以體重還是減不下來。我也經常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她，既管不住嘴，又邁不開腿，怎么減得了肥？所以我有時就勸她，別因為減肥減出毛病來，反而更加麻煩。其實，我一直覺得胖點瘦點都無所謂，只要身體健康就好。

[作者簡介]王春生，南寧市江南區文聯主席，南寧市作家協套會員。曾在報刊發表散文、隨筆、詩歌作品。

責任編輯 梁樂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