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一）

牛咀嚼綠草，注視

蟲鳴聲里升起的水霧

祖父背著犁耙遠去

她依舊細細地鋤著茅草地

路還沒挺過祖父墳墓時

她割下橙黃的稻子

兜回四季

喂飽山下潺潺的夢

叫母親的女人

耙地，拔掉稗子，一次次

告訴我

耕種荒野的秘密

她在鄉(xiāng)村學會哭啼

又在另一個鄉(xiāng)村埋頭生存

時間無法吞沒一個耕作的人

哪怕隆起的土堆埋葬了大半個軀體

（二）

窗外，攪拌機隆隆而過

羊蹄甲被攔腰截斷

我記得黑紅的傍晚

就像她的殘枝懸在高墻。慢慢枯萎

我多希望未染塵囂的語言

抵達她的憂傷

一列向城妥協(xié)的車巳開

蝸牛爬出他鄉(xiāng)輪廓，濕噠噠的

我的心

擠滿數(shù)不清的轟鳴和列車

我多羨慕蝸牛

在每一個移動瞬間留下“家”的痕跡

夜風搖落叢叢山葦

我在墻縫里回望鄉(xiāng)路——

那飄下的稀疏星點

正是我空檔的軀殼

[作者簡介]孫召玲，女，現(xiàn)為廣西民族師范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