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初（組詩）

玻璃

小心翼翼地走進茶水間

沿著洗手盆白色的弧度

一路彈進你幽深的顱內

那里假裝記憶已經被焚燒很久

相信透明可以隱身

關掉燈。黑暗從窗外涌進來

驚醒屋內沉睡的黑狗

暴露著自己在角落的虛空

你夢見玻璃心，逃離胸腔

逃回玻璃之初

在玫瑰色的黎明時分保持警覺

橙色行李箱

午后陽光一聲不吭地打量著我，收拾

幾本書籍，還有一些洗漱用具，一把

小巧的折疊電水壺，和我無處安放的信任

一起被打包，裝進橙色行李箱

又要出遠門了，雖然最后都是一樣的歸程

但肯定會出一次少一次

風敲打了下窗戶，我啞然失笑

應該還有很多人連橙色行李箱也沒有吧

網紅土撥鼠既不能玩也不能吃

長江江豚失去了百分之一的親人

我重新打開橙色行李箱

放進兩條認為符合自己品位的裙子

一條裙子鋪滿愛的花紋，另一條

必須擁有柔和的保護色

我猶豫著還要不要擠出空間帶些藥

以便治療我因霧霾過敏引發的咳嗽

如黃昏的某個片段

終于，意識到頻繁地沖泡茶

對于黃昏的打斷

如余暉退場，仗劍人迅疾如飛

需要一次晨昏顛倒的旅行

覺者最不想覺醒

黑夜黑得雪亮，照見

暴雨如注，高速公路上空無一物

飄移卻遲遲不肯發動

某種茶湯像黃昏的色彩

猶如海邊長椅的甜蜜

蜜蜂是最后的知情者

大雪紛飛的傍晚仍在午后才能到達

終究，對時間溢出的渴望

如同她每天在朋友圈的發布

每一塊玉飾，都是似曾相識的舊物

一邊咽下小米粥一邊用手指劃過屏幕

離去

書攤開，擱在桌子上

從此停留在最模糊的一頁不能動

卻能清晰地聽見血液的指向

堰塞的心臟隱隱作痛

不能確定胸悶的緣故，抑或

是翻不動薄薄書頁的震懾

起身。離去

想要走進那房間，必須先找到密鑰開鎖

然后窗戶的聲音進進出出

暴風雨已退場，就像面龐終將漸漸干燥

指尖終要退去豐腴，衣帶漸寬時

影子一定以為可以告別燈光

起身。離去

別離之前

我忘記我的時間

遺落在你高高的目光里

聽見鐘面的碎裂

才想起還沒有捉住你的暖意

我終究分不清福克納與瓦爾澤了

來時的路迷失在含糊不清中

時間的每一道褶皺里都寫滿不舍

那么，請將我折疊進你的別離

【作者簡介】章芳，女，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在《福建日報》《青島日報》《天津文學》《時代文學》等報刊發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