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過客，是歸人

離 別

2022年7月4日，放假回家后的第十天。來不及撥掉冗亂的思緒，徜徉在熟悉的環境里，匆忙的行程安排便催促著我踏上回校的路。坐上回程的高鐵列車，看著漸漸遠去的熟悉的風景，眼眶慢慢濕潤。我還沒有離開，想念就開始追趕我了。

我還記得，初中逐漸進入叛逆期，在日記里記錄父母的嘮叨，抱怨他們太嚴厲的管教，甚至一度萌生了長大后要離開家鄉獨自生活的想法。那個時候，老師告訴我們，要好好珍惜現在的時光—父母陪伴我們的時光，我總是嗤之以鼻。后來我才明白，有時候成長的道路和家的方向是背道而馳的。

我在寄宿制高中讀書，通常半個月回家一次；因為高三時學業緊張，所以變成一個月回家一次。高考結束后，我離開了久居的家鄉去了外地讀大學，寒暑假才能回家。現在，回家幾天后又匆匆返校……留在家里的時間仿佛越來越少。我坐在高鐵列車的座椅上翻看著今天的朋友圈，發現母親拍了張我離開的背影照片，下面是媽媽的留言“姑娘長大了”。我的心一緊，我總是知道母親想多留我在家一段時間，我也總是想跟她黏在一起，甚至想同她永遠在一起。

眼淚就像不值錢的豆豆揮灑在高鐵列車上，留下我來過的痕跡。我還是要偷偷地哭，畢竟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獨自一人潸然淚下，我自認為影響不好。二十多歲年輕人的自尊心，脆弱而又堅強。

背 影

時間的輪軸總是那么奇妙，相似的事情總會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一切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小時候看著母親慢慢走遠，長大后母親看著我離開。

在我的記憶中有這樣一幕：小時候，父母為了生計把我一個人留在奶奶家。母親告訴我，她要去上班，過一會兒就回來，我抱著玩具娃娃點點頭。小時候懵懂，并不知道“上班”是什么意思，但我心里知道母親一定會馬上回來的。看著她騎車出門，小小的我邁著小小的步子依依不舍地跟著走，跟不上了就站在原地觀望，從那時起，一個騎車遠去的背影深深地鐫刻在我的心里。

站在院子大門口，我靜靜地等待，時間好似格外漫長。就看著太陽一點點變得溫和起來，微風吹在我的身上，溫度不再炙熱。天邊的云彩多了一抹紅，這是晚霞。

想 念

總感覺人生的路途上少不了離別，是夫妻的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還是至交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真的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嗎？

遠在他鄉，“海上生明月”，究竟是“天涯共此時”，還是“月是故鄉明”？白天人們忙于學習、工作、社交，為了一張證書、一份學歷、一段值得稱贊的經歷、一個遙遠的夢想，抑或是為了打拼一個明朗的未來……卻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那些默默注視著我們前行的人。

這是我第一次獨在異鄉，幾乎一年不會回家，也可以說一年在家的天數屈指可數。想家的時候，總會想起兒時家里的場面：我那時六七歲的樣子，我禁不住表姐的誘惑在她家住了下來，卻在第二天晚上睡不著，號啕著要回家，直到母親過來。那時候，冥冥之中總有一種牽絆，“剪不斷，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仿佛周圍的水汽氤氳了眼眶，我躺在床上看著潔白的泥子刮的房頂，眼淚就這樣默默地順著臉龐滑落下來，沒有出聲，母親也不會過來。這就是成長嗎？

多年的歲月在韶華漸逝的家人身上留下深邃的痕跡，風霜雨雪見證他們走過來的路，我們可以趁著現有的年華，去陪伴他們。也有人說，總要出去闖闖，也不枉來這人間一趟。總是有一些無法詮釋的道理，我用語言沒有辦法說明白，就像縱使想念依舊存在，還是有人在戍守邊疆幾十載。

回 家

又是一年團圓夜。2022年底，我終于安安穩穩地回到家中，安安穩穩地住在這個令我魂牽夢縈的地方。走過家附近的公園，小時候和朋友們一起嬉戲耍鬧的場景若隱若現。那個時候的我們一起暢想未來：長大了要一起結婚，要住在一起……曾經的每個團圓夜，我們聚在一間屋子里或談笑風生，或圍坐在圓桌前手執撲克，或指揮麻將，各自運籌帷幄。不知不覺，我們長大了，在十八歲那年各奔東西；而今臨近年關，一通視頻電話將各地區的我們串聯在一起。我們互相寒暄著，彼此驚訝好像真的是一年沒有見面了。陰差陽錯，暑假的空檔期恰好錯過。他們問我什么時候回來，不會像暑假一樣再走了吧。當然不會，鳥兒飛得再高也要回巢，遠游的孩子也要回家了。

今年的我們還是和往常一樣聚在一起，卻不只是談笑風生了，好像多了些有關柴米油鹽的煩惱。那是生活的味道。母親告訴我，這一年里奶奶意外住院，表妹家的老人去世了……我記起那位老人和藹的面龐，仿佛昨天還是在小學的校門口同他打招呼，聽他在我們這群小孩子面前細細叮囑。好像真的有人會隨著時間推移離我們越來越遠，而我們也在時間的推移中長大。

“回來吧。”我聽到有一個聲音在我心底吶喊，是二十一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