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西鑼鼓樂現狀調查研究

摘要：閩西鑼鼓樂是閩西民間音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豐富多彩，且有自身獨特的表現特點和方式。本文立足于田野調查及相關數據資料，對閩西鑼鼓樂進行分析研究，指出目前閩西鑼鼓樂主要存在整體重視不足、保存內容不完整等問題并提出保護建議，以期引起相關部門、學界的重視，使閩西鑼鼓樂得到較好的傳承與研究。

關鍵詞：閩西 "鑼鼓樂 "非遺 "現狀 "建議

閩西地處八閩西部，是福建省汀江的發源地，主要聚居了閩南和客家兩大民系，融合了閩南、客家和土著三大文化，形成了該地區獨特的音樂風格。鑼鼓樂是中國傳統音樂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各民族、各地區廣為流傳，至今仍保持著生機勃勃的藝術生命力。閩西鑼鼓樂形式多樣、內容極其豐富，凡人跡所在，無不有鑼鼓之樂時時縈回于耳，在千百年的發展歷程中，成為閩西當地婚、喪、嫁、娶、祈盼五谷豐登、人丁興旺等民俗活動必不可少的內容。

筆者從2019年4月至2023年4月對閩西鑼鼓樂進行了較為全面的田野調查，本文主要基于傳承人訪談、相關文獻及影像資料等的分析撰寫而成。

一、閩西鑼鼓樂概況

閩西鑼鼓樂可分為純打擊樂器的清鑼鼓和以打擊樂器為主、加入嗩吶等吹奏樂器的鼓吹樂兩種形式，長期伴隨著閩西人民的生產、生活、民俗和娛樂等活動，在閩西民間音樂中占有重要地位，但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受市場經濟和城鎮化等因素的影響、沖擊，與其它傳統音樂一樣或已失傳、或瀕臨失傳。2005年起，國家出臺了《關于加強文化遺產保護的通知》《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等一系列文件，各級政府部門不斷推進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現將有關閩西鑼鼓樂的收錄及申報情況作一統計。

（一）《中國民族民間器樂集成》中的閩西鑼鼓樂

《中國民族民間器樂曲集成·福建卷》中將福建民間器樂合奏形式分為絲竹樂、鼓吹樂、吹打樂和鑼鼓樂四種，其中收錄的閩西鼓吹樂和鑼鼓樂等資料中，關于閩西鑼鼓樂清鑼鼓的有：永定的五色鑼鼓和連城縣的犁春牛鑼鼓、十番鑼鼓、舞獅鑼鼓、舞龍鑼鼓等；鼓吹樂的有：龍巖饒平吹、連城鼓吹等。

（二）市級非遺項目名錄中的閩西鑼鼓樂

1.以鑼鼓樂申報的非遺項目

筆者根據當地有關部門提供的數據統計，截止目前有5項閩西鑼鼓樂被收錄為市級非遺項目：其中3項為傳統音樂類，如：長汀三洲長鑼鼓、永定高陂五色鑼鼓、龍巖饒平吹等，另有2項為傳統體育、技藝類，如：永定下洋大鑼鼓吹、永定大溪賽大鼓等。

2.民俗類非遺項目中的鑼鼓樂

傳統音樂常與民俗活動緊密聯系在一起，可以說民俗是傳統音樂傳承發展的重要載體。目前民俗類市級及以上非遺項目共有58項，其中國家級項目1項，省級項目12項。此類非遺項目中，對所采用的鑼鼓樂進行了介紹，大多較為籠統地以“鑼鼓”“鼓樂”等稱之，未做具體的說明。

3.傳統手工制作技藝類中與鑼鼓樂有關的非遺項目

樂器作為樂種存在必不可少的物質條件之一，樂器、樂器制作都是人類圍繞音樂而產生的產物和行為活動，對于樂種的全面認識和完整保護特別是對該樂種特有樂器的研究時，絕不能忽視樂器制作這一過程。目前以鑼鼓樂樂器制作申報為非遺項目主要集中在傳統手工技藝類，有3項：皮鼓制作技藝（長汀縣、連城縣）、永定大溪大鼓制作技藝。

二、部分閩西鑼鼓樂概述

（一）清鑼鼓

1.長汀三洲長鑼鼓

別名“挑一擔”，又稱花燈鑼鼓，流行于長汀縣的一種民間鑼鼓樂，2010年入選龍巖市第四批非遺。主要由長鼓、圓鼓、小鼓、大銅鑼、小鑼、鐸、鈸等樂器組成，通過長、短鼓配以鑼、鈸，形成高、低、長、短不同的音色節奏，主要用于正月元宵節游玻璃子花燈民俗活動。

2.永定高陂五色鑼鼓

又稱“太平盛音”“太平鼓”，流行于永定區高陂鎮一帶的一種民間鑼鼓樂，2015年入選龍巖市第五批非遺。由扁鼓、戰鼓、鈸（大鈸和小鈸）、銅鐘、小鑼等五種樂器構成，其中扁鼓、戰鼓為樂隊指揮，有行奏、坐奏兩種形式，常在當地春節、元宵節等重大節日時演奏，并伴有花籃燈、龍燈等民俗表演。

3.永定大溪賽大鼓

流傳于永定大溪鄉的一種民間鑼鼓樂，2018年入選龍巖市第六批非遺。由鼓、鑼、銅鐘、鈸等樂器組成，一般一面大鼓配五面鑼、一面銅鐘、一對鈸，以鼓為指揮，節奏分為“長鑼”“太平天”“轉花心”“雙轉花”“舞獅鼓”等。鼓的樣式眾多，有缸子鼓、橄欖鼓、雙頭鼓、腰鼓、獅鼓、戰鼓和銅鼓等，每種鼓又有大、中、小三種規格。正月初一大溪游氏祭祖活動時演奏，并演變成“賽大鼓”習俗。

（二）鼓吹樂

1.龍巖饒平吹

流行于新羅區的一種民間吹打樂，2018年入選龍巖市第六批非遺。由嗩吶和打擊樂組成，樂器有：嗩吶、鐘、咚鼓、板鼓、大鈸、小鈸、蘇鑼等，演奏時由咚鼓指揮，樂曲結構形式比較復雜、嚴謹，以曲牌聯奏為主，曲牌與曲牌之間由打擊樂貫穿起來。樂隊人數6～12人不等，有立奏、坐奏、行奏三種形式，常用于喜慶場合，多在大廳堂及室外演奏。

2.永定下洋大鑼鼓吹

又稱“客家八音”，流行于永定區下洋鎮的一種民間吹打樂形式，2018年入選龍巖市第六批非遺。由嗩吶、簫、大鼓、鑼、鈸、鐺、鐘、板（木魚）等八種民間樂器組合而成，鑼鼓演奏為主，大鼓為樂隊指揮，其他樂器根據鼓手的眼睛、手勢進行配合，形成輕、重、緩、急的音色變化，嗩吶吹奏曲調多為漢樂。樂隊人數在8～20人之間，有坐堂式、站立式、行走式三種形式，多用于婚喪、迎神、祭祀、添丁等場合。

（三）儀式觀念和樂器特點

1.儀式觀念

民俗活動是閩西鑼鼓樂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閩西鑼鼓樂常在春節、元宵節等重大節慶活動中演奏，并伴有花燈、舞龍、舞獅等民俗表演。龍燈、花燈是漢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人們通過豐富的藝術想象和智慧，將龍燈、花燈或小巧玲瓏、或華彩壯觀、或秀色纖細，塑造出各種栩栩如生的龍的形象；并通過舞龍舞獅的形式，祈求風調雨順、驅魔去病，鑼鼓樂常采用鑼、鈸、鐘等金屬樂器，不僅有驅邪的功能，而且通過敲擊還能營造出一種歡樂、熱鬧、吉慶的氛圍，表達了吉祥之意。

2.樂器特點

閩西鑼鼓樂在樂器配置上，以鼓、鑼、鈸三類樂器為主，鼓多起領奏和指揮的作用，而鑼與鈸附之，再配以其他樂器貫穿始終。鑼類樂器的使用上，除大、小鑼外還常用到銅鐘，藝人們解釋：銅鐘聲音比較低沉、音色獨特，特別是在空曠的地方游行時，鼓常在隊伍的前方指揮，后面的樂手有時聽不清楚鼓點，但銅鐘的聲音可以傳得很遠，這樣能讓隊伍后面的樂手聽見并跟上節奏。①銅鐘作為打擊樂器，發展至今已有十多種類型，特別是在我國南方的苗、布依、壯、水、佤、瑤等少數民族盛行，而在閩西客家地區獨愛這一樂器，是值得探究的一種音樂現象。

三、閩西鑼鼓樂現存問題及保護建議

（一）現存主要問題

1.整體重視不足

龍巖市現有非遺名錄項目的統計可見，市級以上“非遺”名錄共有293項，分十大類，其中傳統技藝類數量最多，其次為民俗類；傳統音樂、傳統舞蹈、傳統戲劇、曲藝類同屬于音樂類非遺，四類共計38項，居第三位，但從單項上看，各類項目總數均未進入前三，且遠遠低于傳統技藝、民俗、體育游藝類；國家級非遺項目音樂類有5項，居首位；省級非遺項目傳統技藝類有20項，數量最多，但較于各類別的總數比而言，音樂類雖為9項，占音樂類非遺總數的23.68%，比例最大。

目前，閩西鑼鼓樂未有1項入選國家級或省級非遺，僅有5項入選市級非遺，占非遺總數的1.7%，其中傳統音樂類3項，占音樂類非遺總數的7.89%。筆者通過田野調查發現，民俗活動中鑼鼓樂表演雖然有一套程序要求，但人們更為關注活動的整體性及花燈、舞龍、舞獅等表演，而對鑼鼓樂的保護還是缺乏重視。且鑼鼓樂申報非遺項目，應選擇何種類別，也是值得思考的一個問題，如下洋大鑼鼓吹、大溪賽大鼓音樂表演性質強，但二者申報為傳統游藝類，而非傳統音樂類。

2.保存內容不完整

《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申報評定暫行辦法》③提出：非物質文化遺產申報項目應從“建檔、保存、傳承、傳播、保護等方面”采取相應的具體措施。非遺保護是個活態的過程，做好建檔、保存工作對非遺本真性的保護及傳承形態的演變研究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

由于專家的缺位及資金、資源等方面的匱乏，常常導致非遺檔案保護內容不完整。特別是對于學術性較強的非遺項目申報書的撰寫和申報片的制作，需要依靠學者或民間專家的力量得以完成。閩西鑼鼓樂的申報多為當地百姓、文化學者，而音樂學者參與較少，鑼鼓樂非遺項目的材料多為文學性的描述，而缺少對鑼鼓樂音樂本體的記錄。

同時，鑼鼓樂民間藝人多以口傳身授的形式進行傳承，較少有紙質檔案的記載，對于現存的鑼鼓樂表演，也尚未形成較為完整的音樂記錄，這也使得其檔案的管理，只重視對既有檔案資料的保護而疏于對原有資料的補充等，保護內容上存在局限性。

（二）保護建議

1.建立有效的非遺保護機制

當地政府及文化部門應加大對鑼鼓樂保護工作的投入，加強與學校、博物館、圖書館、文化館、群藝館等機構合作，制定一套切實可行、科學有效的保護方案；可組織鑼鼓樂傳承人開設傳習所，培養鑼鼓樂演奏人才，定期到學校舉辦講座或者擔任兼職教師，通過中小學音樂課堂和課外活動，傳授鑼鼓樂的演奏技巧，讓更多的孩子了解傳統的鑼鼓樂知識；還可借助高校音樂院系平臺，培養從事鑼鼓樂傳承及學術研究方面的人才；有關部門還可通過舉辦鑼鼓大賽、媒體宣傳等方式，讓更多的民眾參與其中，體會鑼鼓樂的魅力。

2.進行全面、深入普查

建立閩西鑼鼓樂非物質文化遺產檔案，對閩西鑼鼓樂資源進行全面收集與深度挖掘。一方面要堅持繼續開展搶救性發掘與記錄工作，盡可能多地記錄鑼鼓樂的內容與形式，包括閩西鑼鼓樂的種類、數量、分布狀況、生存環境、保護傳承現狀及存在問題等方面，將資料調查和搜集工作做實、做深、做細，為科學保護閩西鑼鼓樂提供詳實可靠的資源基礎。另一方面還要注重后續的追蹤回訪，特別是口述資料和文獻輯錄等的收集和整理。

3.積極推進非遺數字平臺建設

已有研究④曾從保護模式、人才培養、創新發展等方面對閩西客家傳統音樂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數字化保護與傳承提出了建議。閩西鑼鼓樂數字平臺的建設，首先應將廣泛收集的鑼鼓樂資料（錄音、視頻、文獻資料、圖片、曲譜、樂器等）進行規范化存儲，運用信息技術統一制作成與國際通用著錄格式接軌的數字文件，實現永久保存，為閩西鑼鼓樂的傳承和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其次，建立鑼鼓樂多媒體資源庫、文獻資源庫、圖片資源庫等，開發多媒體數據庫管理系統與檢索系統。由于非遺文化的特殊性，數字化加工后的閩西鑼鼓樂非遺資源的共享和集成，還應重視數字化時代非遺知識產權的保護，出臺相關政策法規，規范管理，以避免造成知識產權糾紛。

4.關注傳承人口述史檔案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主要還是依靠傳承人的力量，且傳承人檔案也是非遺檔案的一部分。目前閩西鑼鼓樂跟許多非遺一樣，正面臨著傳承人老齡化的現象，演奏技藝瀕臨失傳，因此，全面收集鑼鼓樂傳承人資料，開展傳承人建檔工作迫在眉睫。那么采用口述史的方式保護非遺傳承人，通過文字、圖片、錄音、錄像、訪談等多種形式，將代表性傳承人所掌握的鑼鼓樂的表現形式、技藝和知識進行全面詳細的記錄，這在當下也有著極為重要的資料研究價值。

結語

綜上所述，深深扎根于閩西民間音樂文化沃土的閩西鑼鼓樂，不僅有著獨特的藝術形式，同時又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其所表達的語境也與當地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但作為閩西地區一種寶貴的民間音樂文化，人們對其的關注和保護還遠遠不夠，亟須開展完善的建檔、保護工作，這項工作對于保護和傳承特定民族、地域的民間文化具有重要意義，需要政府、學者、傳承人等多方主體共同參與。

注釋：

①2019年5月24日筆者采訪記錄。

②根據龍巖市文化和旅游局《龍巖市市級以上非遺項目匯總表》（2022年）統計所得，國家級、省級非遺項目占比，是以各類別總數為基準，為便于體現音樂類非遺項目情況，傳統音樂、傳統舞蹈、傳統戲劇、曲藝的國家級、省級非遺項目占比，則是統一以音樂類非遺總數為基準。

③詳見《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工作的意見》（國辦發[2005]18號）附件1，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08-03/28/content_5937.htm

④楊林燕《閩西客家傳統音樂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保護與傳承研究》，《地域文化研究》，2020年第6期，第83-89頁。

參考文獻：

[1]《中國民族民間器樂曲集成·福建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民族民間器樂曲集成·福建卷》（上下冊）[M]，北京：中國ISBN中心出版2001年，第928-1682頁。

[2]何志溪編著《閩西非物質文化遺產大全》[M]，北京：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17年，第55-318頁。

[3]何志溪、肖干南編著《閩西民風概覽》[M]，廈門：鷺江出版社2012年，第144-145頁。

[4]宋帥《數字時代音樂非遺檔案保護研究》[J]，《檔案管理》，2021年第6期，第82-8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