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懲戒，更是警示和規范”

基本案情：

重點文物遭損害

2022年4月，河北省秦皇島市海港區旅游和文化廣電局工作人員張洪杰巡查時發現海港區駐操營鎮九門口村九門口長城券門墻壁被人涂污文字“打花生1351334XXXX”。

九門口段長城位于秦皇島市海港區駐操營鎮九門口村，1996年11月20日， “萬里長城-九門口”被國務院列為第四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2年9月，包含九門口在內的萬里長城被聯合國世界遺產委員會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地”。

秦皇島市海港區旅游和文化廣電局作為文物主管部門依照文物保護法、長城保護條例和其他有關行政法規的規定，負責本行政區域內的長城保護工作，位于秦皇島市海港區駐操營鎮九門口村九門口段長城在該局管理與保護范圍內。2022年6月29日，該局工作人員向秦皇島市公安局海港分局駐操營鎮派出所（以下簡稱“駐操營鎮派出所”）報警，后經調查，查明上述涂污文字系朱某義所為。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六十三條第二項規定，駐操營鎮派出所決定對朱某義罰款貳佰元整。事后朱某義自行對涂污長城進行清除處理，但未能恢復文物保護單位原狀。

2022年7月2日，秦皇島市海港區旅游和文化廣電局與秦皇島華文環境藝術工程有限公司簽訂《海港區長城墻體緊急維護保護合同》，約定由該公司對被告所噴涂廣告字樣進行打磨、鏟除，并恢復城墻原貌，工期自接到開工通知書之日起到工程竣工為止，天數5天，合同價格形式為固定總價，價款為貳萬肆仟貳佰叁拾柒元整（24237元）。秦皇島華文環境藝術工程有限公司按照約定期限完成修復工作并經驗收合格。

經河北省文物局認證，秦皇島華文環境藝術工程有限公司具有文物保護工程施工資質，資質等級為二級，業務范圍包括古建筑、近現代重要史跡及代表性建筑施工。秦皇島市海港區旅游和文化廣電局已向秦皇島華文環境藝術工程有限公司支付工程價款24237元，該公司亦開具同等金額的增值稅發票。

2022年9月29日，河北省文物保護咨詢專家劉瑞、周孟鳴對秦皇島華文環境藝術工程有限公司就本案九門口長城維護保護工程出具評審意見，認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文物保護工程管理辦法》的規定，“擦除和修復被涂污的長城文物”屬于保養維護工程，應遵照《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古建筑保養維護操作規程》進行文物修復。本次修復采用的磚石類文物脫漆劑、刷子物理清理的措施，對被涂污的長城文物進行修復。施工工藝在同類型文物工程中多次使用，技術成熟可靠；施工過程未對原長城條石表面打道做法造成不良影響；施工效果與長城現狀及風貌相協調，保養維護遵守了不改變文物現狀的原則，符合《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等相關法律法規。

訴至法院：

侵權人承擔全部費用

2022年10月28日，全國首家長城保護法庭——山海關長城文化保護人民法庭，公開開庭審理此案。

法院認為，被告朱某義在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九門口長城券門城墻涂污文字“打花生-1351334XXXX”的行為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被告實施的該行為直接違反了關于禁止涂污長城的規定。我國文物保護法規定，一切機關、組織和個人都有依法保護文物的義務。被告不僅未履行公民應盡的保護長城文物的義務，反而實施涂污長城的行為，其違法行為破壞了九門口長城的自然性、原始性、完整性，應依法承擔損害賠償責任。

根據法律規定，對文物進行修繕，應當由依法取得文物保護工程資質證書的單位承擔，并嚴格遵守不改變文物現狀的原則。本案原告秦皇島市海港區旅游和文化廣電局作為九門口長城所在地行政主管部門，為避免損害結果繼續擴大，委托具有文物保護工程專業施工資質的工程公司對受損害九門口長城進行修復，因此發生維修費24237元。原告提交的“專家意見”及河北省文物保護咨詢專家劉瑞的出庭陳述，對本次修復所采用的措施及效果進行了詳細說明，證明施工過程嚴格按照《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古建筑保養維護操作規程》等相關規定進行，同時達到了修復九門口長城損害與長城歷史風貌相協調的施工效果。以上事實，充分證明發生的維修費用24237元的必要性及合理性。上述費用的產生因被告涂污九門口長城的侵權行為導致，原告在向文物修復公司支付該款后有權向實際造成長城損壞的侵權人即本案被告主張。

被告違法涂污長城的行為損害了社會公眾享有的文物保護權益和精神文化權益，侵害了社會公共利益，被告應向社會公眾賠禮道歉。山海關長城文化保護人民法庭當庭宣判：被告朱某義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原告秦皇島市旅游和文化廣電局支付修復費用24237元，并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在全國性新聞媒體上向社會公開賠禮道歉。

判決后，當事人均未提起上訴。現該判決已發生法律效力。

長城歷經歲月洗禮，造就了獨特的歷史景觀，凝結著中國古代勞動人民的心血和智慧，積淀著中華文明博大精深、燦爛輝煌的文化內涵，體現著中華民族的精神品質和價值追求，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精神象征。它所蘊含著的團結統一、眾志成城的愛國精神，堅韌不屈、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守望和平、開放包容的時代精神，更成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強大精神力量。保護長城資源，傳承長城文化，弘揚長城精神人人有責。本案被告朱某義涂污長城的行為損害了社會公眾享有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權益和精神文化權益，侵害了社會公共利益。本案對損害結果的認定，不僅是對侵權人的懲戒，更是對社會成員的規范性指引，為了進一步實現保護作用，增強全民文物保護的意識，切實加強文物保護的宣傳教育，被告朱某義應在全國性媒體上公開賠禮道歉。

法官后語：

探索新時代保護傳承利用的新路徑

本案被告朱某義涂污九門口長城券門墻壁的行為構成民事侵權，應當依法承擔侵權損害賠償責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第七條規定：一切機關、組織和個人都有依法保護文物的義務。第六十五第一款規定：違反本法規定，造成文物滅失、損毀的，依法承擔民事責任。2006年，國務院發布的《長城保護條例》第七條也明確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都有依法保護長城的義務，第十八條列舉禁止在長城上從事刻劃、涂污等活動。本案涉及的九門口長城于1996年12月20日被國務院列為第四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上述法律、行政法規明確規定的受保護對象。被告朱某義為了招攬農活，在九門口長城券門墻壁使用藍色油漆制品噴涂文字廣告“打花生-1351334XXXX”。上述事實已經秦皇島市公安局海港分局駐操營鎮派出所作出的行政處罰決定認定，且朱某義對此違法行為供認不諱。根據文物保護法第六十五條及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六十五條的規定，其應當為自己的侵權行為承擔損害賠償責任。同時，本案民事賠償與行政處罰系不同法律性質的責任形式，彼此不能互相替代，其損害民事賠償責任不應因受到行政處罰而免除。

原告已提交充分證據證實修復被損害長城維修費用24237元的必要性及合理性，該費用的產生因被告涂污九門口長城的侵權行為導致，原告在支付修復費用后有權向實際造成長城損壞的侵權人即本案被告主張。被告陳述其在實施破壞長城的行為后嘗試進行修繕處理，但因技術及能力有限未能采取有效措施對噴涂油漆字樣予以清除，未能恢復文物保護單位原狀。根據法律規定，對文物進行修繕，應當由依法取得文物保護工程資質證書的單位承擔，并嚴格遵守不改變文物現狀的原則。原告另提交“專家意見”，并申請河北省文物保護咨詢專家劉瑞出庭作證，證明九門口長城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不可再生的文化資源，不專業的修復極有可能造成對文物的二次破壞。對在長城文物上噴涂油漆的修復應區別于普通建筑物的維修，必須按照文物保養維護工程相關規定及規程進行。原告委托具有相關資質的工程公司進行的此次修復采取的方法措施適當，因此產生的施工費用是合理的。

同時，法庭充分注意到通過本次審理，被告朱某義充分認識到了自身行為的過錯。本案對損害結果的認定，不僅是對造成、增加文物損毀風險行為人的懲戒，加強警示教育作用，更是對社會成員的規范性指引，為了進一步實現保護作用，增強全民文物保護的意識，切實加強文物保護的宣傳教育，被告朱某義應在全國性媒體上公開賠禮道歉。

最后，盡管目前長城存在保存較為完好的段落，但整體長城保護的局面不容樂觀，仍然面臨著很多自然和人為因素的威脅。近年來隨著社會對長城文物保護工作關注度的提升，近年來毀損長城文物被發現、被舉報的數量也明顯上升。判決結果是懲戒，更是警示和規范，文物保護工作需要全社會廣泛參與，形成合力。我們特別需要注意的是本案侵權人居住地及九門口長城所在地為同一轄區兩個相鄰鄉鎮，為何還會發生本案中破壞長城的行為呢？可見，我們的長城文物保護及相關宣傳工作遠遠不夠，特別是在長城國家文化公園建設過程中，不僅要保護好長城本身，更應積極探索對新時代長城文物和文化資源保護傳承利用的新路徑，真正激發人民群眾特別是長城沿線村落及村民對長城文物和長城資源保護的熱情，正確處理好長城與周邊資源的關系，讓長城保護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發揮更大作用。

新聞鏈接：

全國首家長城保護法庭

2022年5月23日，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批復，同意在秦皇島市山海關區人民法院設置山海關區人民法院長城文化保護人民法庭（以下簡稱“長城文化保護法庭”）。

長城文化保護法庭是全國第一家此類特色法庭。作為山海關區人民法院的派出機構，集中管轄轄區內涉長城文化資源和長城保護的民事、行政一審案件及檢察機關提起的公益訴訟案件，尤其是涉及山海關古城內的不動產交易、資產置換、涉長城國家文化公園建設的相關糾紛等全部納入該庭受案范圍。法庭的運行過程中，采用“立審執”一體化工作機制，立案、審判、執行納入山海關區法院辦案系統統一管理。配備2名員額法官、1名法官助理、2名書記員、2名法警和2名人民陪審員，以山海關古城南大街30-1號作為法庭臨時辦公地址。

長城文化保護法庭肩負案件審理執行、糾紛調解、長城保護法治宣傳等工作職能。屆時，還將充分發揮人民法庭基層治理的司法職能，積極發展新時代“楓橋經驗”，逐步完善涉長城糾紛綜合治理機制，推動多方聯動化解矛盾糾紛。針對在涉長城景區發生的旅游糾紛，將充分利用信息化手段，通過網上立案、遠程在線調解、網上開庭等形式為各地游客提供訴訟便利。針對與開發保護長城相關的建設工程合同糾紛及因長城保護重大項目建設引起的征地、拆遷、違章建筑拆除等行政糾紛，將積極與相關部門溝通協調，或妥善審理，或發出司法建議。通過發布典型案例、公開審理等形式，將長城保護與法治宣傳結合起來，加強對全社會特別是青少年的宣傳教育，積極營造保護長城、愛護長城的濃厚氛圍。

長城文化保護法庭的設立是落實黨中央、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加強長城保護戰略在秦皇島司法舉措的落地之舉，是對標最高法院關于特色人民法庭建設要求的有力抓手，也是秦皇島兩級法院在人民法庭建設中的一次創新。在今后的工作中，長城文化保護法庭將充分發揮職能作用，有力回應司法需求，為秦皇島市建設國際一流旅游城市貢獻司法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