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奶

吃早餐時，豆豆對奶奶說：“奶奶，現在都時興搞什么組合，我們也來一個吧。”奶奶說：“那就來一個。”豆豆說：“我們就搞‘豆奶組合’怎么樣？‘豆’是豆豆的‘豆’，‘奶’是奶奶的‘奶’。”奶奶聽了笑得差一點喘不過氣來。

豆豆將奶奶的豆漿和自己的牛奶倒在一個大碗里，對奶奶說：“我宣布豆奶組合正式成立。”邊說邊將碗里的豆奶再倒入奶奶的杯子里，奶奶直擺手：“豆豆，你知道奶奶是不喝牛奶的。”豆豆說：“奶奶，我們這個組合還有個口號呢！‘豆奶豆奶豆豆奶，豆豆奶奶都有奶。’”奶奶聽了笑得不行，就在這愉快的笑聲里，奶奶第一次喝下了豆奶。

上班的路上，豆豆眼前閃現出奶奶喝豆奶的神態，豆豆笑了，但眼睛一酸又想哭。豆豆還小的時候，她父母在非洲參加援建項目。在一次事故之后，她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從此奶奶不僅是奶奶，還成了她的爸爸媽媽。

前段日子奶奶走路時有點歪歪扭扭。到醫院檢查后，是骨質疏松引起的，可以喝點牛奶補鈣。可她當時真的不知道該用什么辦法可以讓奶奶喝牛奶，還是職業幫了她的忙，豆豆是一名幼兒園老師。從此，每天早上奶奶接過豆豆遞過來的豆奶，總是一口氣把它喝下去，喝完了還會咂咂嘴說：“好喝。”除了喝豆奶，豆豆還會拉著奶奶去曬太陽。

周末，豆豆帶奶奶到郊野的公園。奶奶說：“豆豆你看，人家都是一對一對的，哪有我們這種組合啊？”豆豆沒吱聲。奶奶又說：“豆豆，你該找個男朋友了。”

郊游回來后，奶奶便時不時地在豆豆面前提男朋友的事，豆豆終于憋不住了說：“奶奶，我有男朋友。”“真的？”奶奶驚喜地問，“什么時候讓奶奶看看？”“好。”于是奶奶開始不停地問：“什么時候啊？”豆豆被問得實在受不了了，只好說：“就這個星期天吧。”

張小雄走后，奶奶問豆豆：“你怎么會找他做男朋友？”豆豆說：“我剛到幼兒園時，見到小朋友這個哭那個鬧，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可他來了就不一樣了，他身上好像有種魔力會把我和孩子們都融化了。”奶奶說：“我懂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奶奶又轉到下一個話題，問：“你們什么時候辦婚事啊？”

一天早上，豆豆剛把豆奶調好，奶奶突然捂住肚子說：“我不想喝。”豆豆問：“怎么啦？”奶奶說：“胃有些不舒服。”到吃飯時奶奶說：“你先吃，我不餓。”第二天豆豆還沒開始調豆奶，奶奶就說：“不想喝。”豆豆感覺不對勁，硬拉著奶奶去了醫院，檢查報告明確地寫著“胃癌晚期”。豆豆眼淚一下子止不住往下流。奶奶問：“檢查出什么了？”豆豆說：“沒什么，醫生說先到醫院調理一段時間。”奶奶問：“沒什么，還去調理什么？”豆豆被問住了，一頭撲到奶奶懷里失聲痛哭。

半年后，奶奶永遠離開了豆豆。

豆豆男朋友見她整日精神恍惚，便來陪她。豆豆總是呆坐在奶奶的遺像前，他終于忍不住了，問：“你為啥不答應她把婚事辦了呢？這可是奶奶臨終前的唯一要求。”

聽到這話，豆豆趴在桌上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她斷斷續續地說：“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最愛聽奶奶講故事，一次奶奶講到一個好人死了，我當時很難過，就問奶奶，您會死嗎？奶奶說傻孩子，人都會死的。我哭著對奶奶說，不，我不讓奶奶死！奶奶說好，我聽豆豆的，奶奶一定要活到豆豆披著婚紗做新娘子的那一天。從此我就記住了，只要我不結婚，奶奶就不會死，可是……”

【作者簡介】戴濤，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上海微型小說學會會長。作品散見于《北京文學》《天津文學》《小說界》《百花洲》等刊物，出版微篇小說集多部。

責任編輯" " 梁樂欣

特邀編輯" "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