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菜鴨”與“明甫干”

江浙菜有滋有味，卻也有著鮮為人知的特殊寓意，值得世人細細品味。

梅城是浙江建德市下轄的一個千年古鎮(zhèn)，亦是古嚴州府治所在地。當?shù)赜幸坏烂私懈刹锁?，鴨肉帶著霉干菜的濃香，霉干菜則滲透了油潤的鴨汁，吃時只覺得酥爛可口、香溢齒舌，使人食欲大開。據(jù)說，這道菜與明代著名清官海瑞有關(guān)。

相傳，海瑞在淳安縣任知縣時，有一年春耕時節(jié)，皇太子坐龍船到新安江一帶游春賞景，下令征集農(nóng)村青年為他坐的龍船逆流背纖。海瑞為了不影響春耕農(nóng)事，沒有去抽調(diào)民工，而是親自帶領(lǐng)一幫衙役代替民工背纖。由于江水湍急，逆水行舟，加上風向不定，沉重的龍船累得海瑞一行人氣喘吁吁、汗水直淌。

那些在田里插秧的農(nóng)民，見纖繩磨破了知縣的肩膀、汗水滲透了知縣的衣衫，都感動得流下了眼淚。一位農(nóng)婦見到此景，便回家想找點好吃的東西慰勞慰勞海知縣。但這位農(nóng)婦家里只有一只正在換毛的鴨子和半壇霉干菜。農(nóng)婦殺了鴨子，準備燉熟拿去給海知縣吃。但又怕?lián)Q毛的鴨子滿身細毛，一時很難拔盡，燒出來不雅觀，會影響食欲，于是便從壇子里抓了一把細細的霉干菜與鴨子一起燉制。當燉爛飄香的干菜鴨被送到正在岸邊休息的海瑞手中時，他感動不已，再三致謝后，便同衙役們一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那干菜鴨的香味隨風飄到龍船上，饞得吃厭了山珍海味的皇太子口水直淌，便派手下人來問：“你們吃的是什么好東西？”聰明的農(nóng)婦沒等海瑞回答，就搶著說：“這是嚴州名菜——干菜鴨 ！”從此，嚴州干菜鴨出了名，也成為紀念清官海瑞的一道美味佳肴。

在浙江溫州，還有一道菜，叫明甫干。

溫州人喜歡吃海鮮，對墨魚情有獨鐘。墨魚即墨斗魚，又稱烏賊，味道鮮美，營養(yǎng)豐富，藥用價值高，是海洋奉獻給人類的一味美食和良藥。把墨魚用鹽水煮熟晾干，溫州人稱其為明甫干。

為什么墨魚干被稱為明甫干呢？其中緣由，即使是溫州本地人，估計也少有人知道來龍去脈。直到看完清人郭鐘岳在《甌江小記》中記述的一個小故事，筆者才頓覺開朗。

溫州人俗稱墨魚為“明府”，不知何故？原來清朝曾有某貪官任永嘉縣令，此人生性貪婪且喜食墨魚。一日他與朋友閑談：“此魚為何名明府？”朋友答曰：“以君故?！必澒僭唬骸柏M以余喜食？”答曰：“否。以墨故?！必澒倌?。原來這位永嘉令以為自己喜歡吃墨魚，老百姓贊揚自己是“明府”，是開明府令，心中竊喜。殊不知，老百姓是在罵他貪腐黑心堪比墨魚吐出的黑水，“明府”與“明腐”諧音，諷刺貪官明目張膽腐敗，食其肉不解心頭之恨，還要用鹽水反復(fù)煮，風吹暴曬。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貪官難免心悸膽寒。流傳過程中，“明府干”又稱為“明甫干”，被打上了百姓憎腐、反腐的鮮明印記，傳遞了歷史記憶和不變心聲。

自古以來，坊間民眾習慣用最熟悉最樂見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情感。民以食為天。菜肴是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普通百姓都離不開的人間煙火，而能賦予其不一樣的意義，則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它既可以像干菜鴨一樣，用以表達民眾對清官廉吏勤政親民、清正廉潔的崇敬，品嘗以紀念；也可以像明甫干一樣，用來鞭撻貪官污吏們魚肉百姓的腐敗，常食之以泄恨，以至于成為一種獨特的、舌尖上的廉潔文化。

但愿世間多幾道“干菜鴨”，少幾份“明甫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