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藝術家通常被認為是特立獨行、專職搞創作的一群人。實際上,凡是從事藝術創作并取得一定成就的人,都可以稱為藝術家。他們可能從事著其他職業,但對藝術抱有熱愛;可能身為職業藝術家,但兼任其他的社會角色。
藝術家不搞藝術還能干啥?
你知道莫爾斯電碼嗎?電影《風聲》中的特工將細密的點與線繡在衣服的邊角上,機密信息就這樣沖破敵人的重重封鎖傳遞出來,劇中所用的正是莫爾斯電碼。復雜的情報化作莫爾斯電碼中的點和線,通過無線電波發射出去,接收者再將這些有規律的點與線還原成相應的語句。可以說,莫爾斯電碼的出現極大地縮短了信息傳遞的時間。
你肯定認為這項了不起的發明出自一位科研工作者,但實際上,“電報之父”塞繆爾·莫爾斯的真實身份卻是一位畫家。1791 年,莫爾斯出生于美國馬薩諸塞州。他熱愛藝術,從耶魯大學畢業后,受到當時美國浪漫主義風景畫家奧爾斯頓的影響,前往英國的皇家藝術學院學習繪畫。他被收藏在那里的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所感染,在返回美國后成了一名職業畫家。在隨后的藝術生涯中,他繪制了多幅名人肖像,同時也創作了不少大型歷史題材作品,并出任美國國立畫院(即美國國家設計學院的前身)的首任院長。
面對這樣一份堪稱完美的藝術履歷,任誰也很難想象莫爾斯在年近四十歲時,突然開啟了他藝術家身份外的另一種人生。
人到中年的莫爾斯遭遇了親人的接連離世,精神備受打擊。由于當時還依靠騎馬送信,信息傳遞不及時導致莫爾斯沒能和病重的妻子見上最后一面,這使他悲痛欲絕,決定離開傷心地前往歐洲散心。就是在這趟旅行中,他偶遇了電學博士查爾斯·托馬斯·杰克遜。杰克遜提到的電磁感應和電學知識讓藝術家莫爾斯走進了一個新天地。
“如果消息能像電一樣快速傳播,那人們會不會少一些像我與妻子之間的遺憾呢?”帶著這份憧憬,莫爾斯投身于電磁研究中,立志發明一種依托于電的新型信息傳遞模式——電報。他在不斷的學習、嘗試中,將數字和字母凝煉成了點、短線和空格。這些符號的組合能通過電流在城市之間快速傳輸,電報由此誕生。這也標志著人類進入了用電傳遞信息的新時代。
莫爾斯從藝術家到“電報之父”的華麗轉身,是他的藝術素養與科學精神的共同體現,也讓人們看到藝術與科學從來不是矛盾體。無論是藝術創作還是科學發明,都需要發散想象力和跨界思維,更需要持續不斷地付出努力。
藝術家只在乎自己的精神世界嗎?
我們談到心理學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心理學大師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與他的《夢的解析》,而卡爾·古斯塔夫·榮格是弗洛伊德的學生。他的心理學研究跨過弗洛伊德對夢境的分析,將目光轉向東方,結合了道家對宇宙萬物的認識,提出“人格整體論”,將人的人格與心理分為意識、潛意識與集體無意識三個層面。這些有點兒“拗口”的心理學名詞在我們的生活中已逐漸被接納和使用。他與他的老師弗洛伊德之間的學術糾葛與觀點分歧也被人們津津樂道。
學術無高低,但榮格有一點勝過了他的老師,那就是他的繪畫才能。你如果看過榮格的著作《紅書》,就很難不被書中的插畫作品所吸引——那種帶有中世紀手抄本風格又頗具東方特色的奇異圖騰令人印象深刻。比起書中晦澀的文字,這些畫作更加像是書的主體。沒錯,這本書的插畫師就是榮格本人。
榮格對藝術的熱愛由來已久。他是瑞士人,在巴塞爾大學上學的時候就經常流連于博物館,欣賞荷爾拜因等藝術大師的作品,并開始創作具象風格的繪畫。之后,榮格前往巴黎和倫敦研究心理學,但一直沒有放棄對藝術的關注。他在與弗洛伊德因學術理論之爭分道揚鑣后,開始了對“意識”和“潛意識”的思考,并讓自己置身于“活躍的想象”實驗中,去探索內心深處的自我。
《紅書》與書中的插畫正是在這段時期創作的,也是他研究的原點。他用文字追尋內心圖像,再用繪畫詮釋潛意識中迸發的神秘畫面。榮格像西方中世紀的僧侶制作手工書一樣,用礦物質顏料作畫,并繪制裝飾性的邊框,用油墨書寫,每段的首字母使用放大的花體字。他配合著書中主人公在夢境中歷險、找尋自我的故事,繪制古老的東方圖騰,探究西方的神秘學。我們能夠在插畫中找尋到埃及、巴比倫、印度等文明符號的融合,也可以看到煉金術、自然主義等意象的交疊。
精美的插畫作品成就了《紅書》,而《紅書》為榮格在研究道路上指引了方向。榮格曾說:“人是無邊世界的映像,由于人的語言并不完備,用圖像來講述靈魂是可行之道。擁有一件事物的圖像,我們就擁有了這事物的一半,這世界的圖像也就是這世界的一半。”可見,插畫創作為他的學術研究帶來了很大的助益,構成了榮格精神世界的另一半。
科學和藝術是兩碼事嗎?
“科學與藝術是一個硬幣的兩個面,源于人類活動最高尚的部分,都追求著深刻性、普遍性、永恒和富有意義。”著名物理學家、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李政道先生曾如此形容藝術與科學的關系。
李政道在物理學領域的卓越成就不必贅述,這樣一位世界級的物理學家對藝術也分外關心。當人們認為藝術和科學是世界的兩極時,他卻堅信藝術與科學是緊密相連的,藝術與文化素養滋養著他進行科學創新。
李政道年輕時就對藝術有著濃厚的興趣,在成為物理學界的泰斗之后,他更是利用各種機會制造藝術與科學的碰撞機會。他曾邀請李可染、吳冠中、常沙娜、袁運甫等知名畫家以科學為題展開創作,將當時物理界“超弦定理”“量子學”“高溫超導”等前沿課題,以藝術的語言進行釋義。他倡導以視覺藝術的語言解構科學知識,讓科學與美相通,“既給予科學家藝術欣賞,又觸發他們的思想火花”。
在他的倡議下,吳作人創作出了這幅《無盡無極》。畫面中的現代太極圖象征著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陰與陽的交融,也對應了物理學中正負電荷之間相互作用產生的巨大勢能。這幅作品到現在仍被用作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的標識。
袁運甫的《漢鏡傳訊達萬里,電子激光集須彌》也是受李政道先生邀請而創作的主題海報。自由電子激光是當時激光技術的新領域,中國在這方面取得了巨大成果。為表現這一內容,袁運甫選擇了烽火臺、銅鏡、激光發射器等元素,在充滿構成感的畫面中,用裝飾畫的表現手法將時空凝聚。
畫面右側,長城上的烽火臺是用來傳遞信息的,也是中國古代文明中運用光通信的代表;畫面中央巨大的漢朝銅鏡如明月高懸,銅鏡又代表了“透光”折射現象,是中國古代光學技術的精華;畫面右側近代激光裝置發射的光束照亮天空;畫面下方的電子加速器平面圖是當時的最新科學成果。藝術家用視覺語言表現出從烽火傳信到明鏡再到激光發射器的“進化”過程,架起了接通古代與現代、微觀與宏觀、過去與未來的橋梁。
縱觀歷史,科學的背后都少不了藝術。愛因斯坦曾盛贊小說家給予他的啟發勝過他崇拜的數學家高斯。錢學森也曾表示“藝術里所包含的詩情畫意和對人生的深刻理解,使我豐富了對世界的認識,受到了這些藝術方面的熏陶,所以我才能避免機械唯物論,想問題能夠寬厚一些,活一些”。藝術為科學家的創造提供了新的靈感和動力,科學又為藝術家提供了更新的思維方式和創作手段,二者是相輔相成的!
藝術如何能讓普通人接受?
總有人說“藝術不能當飯吃”,這是真的嗎?實際上,藝術不僅能“當飯吃”,還是極為重要的精神食糧,在必要時能成為保家衛國的“武器”。
木刻版畫作為印刷術的衍生品,是中國傳統的民間藝術形式。在魯迅先生的引導下,“新興木刻版畫運動”成為中國版畫的轉折點,也成了美術工作者和青年學者承擔社會使命、救亡圖存的“利器”。
抗戰期間,大批有志青年投身于宣傳工作,希望通過創作歌曲、編寫戲劇激發民眾的抗戰意志。但由于民眾文化程度普遍偏低,更沒有藝術欣賞能力,導致音樂、戲劇等藝術形式的傳播力量很有限。此外,還受到表演場地、觀看人數等的限制。
在這一背景下,魯迅先生注意到了木刻版畫這種為大眾所熟悉的藝術形式。對傳統木刻進行創新的“木刻版畫運動”迅速展開。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蘇聯的未來主義和構成主義被魯迅先生介紹到中國。這種強調構成感和沖擊力的木刻版畫比中國傳統木刻更加粗糲,對比更加強烈,且易于上手制作,便于傳播。制作材料是隨處可得的木頭,印刷出來的圖畫也不需要任何文化基礎就可以看懂,因而廣受大眾的歡迎。
相信你不會對胡一川的版畫《到前線去》感到陌生吧!畫面運用特寫和遠景的對比,號召人民加入抗戰的熱潮中;有的版畫作品則使用單線刻畫,例如李樺的《怒吼吧!中國》,充滿視覺張力的單線木刻以及類似《拉奧孔》和《被束縛的奴隸》的造型,表現了底層人民的掙扎和怒吼;也有運用了光與影的對比和浪漫主義的表現手法的版畫作品,例如黃新波的《他并沒有死去》,畫面中點線面的構成筆法表現了理想和信仰的永恒力量。
這些作品更多地表現出敘事性和政治功能, 創作者也脫離了單純的藝術審美需求,而將社會責任感作為創作的第一要素,將版畫轉化為強而有力的抗戰宣傳“武器”,為振興民族注入一股力量。
藝術和藝術家都不是孤立的,能在歷史上留下痕跡的作品一定與藝術家所在的時代和社會有著深刻的關聯。學習藝術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表達我們看到的,創造我們所想象的。學習藝術的終極目標并不是掌握一門技藝,而是戴上能夠欣賞藝術的眼鏡,更深刻地觀看世界、了解自然、熱愛生活。希望你也能像藝術家一樣創造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