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平,比兩拳,老哥還會軍體拳。留卡號,心意淺,打多打少是個緣。”
二〇二二年年末,我看了關(guān)于國產(chǎn)游戲《大多數(shù)》的視頻。游戲引發(fā)了不少討論,主要是認為場景尤為真實,還原得比較生猛,而實際游戲過程卻相當(dāng)糟心。你扮演一個債務(wù)纏身、進城打工還債的年輕人,為實現(xiàn)目的,干最累的活,吃最便宜的飯。看著有點熟悉,貼吧紅火的時候,有些沉迷賭博且沒有飯吃的人湊在一起,分享生存經(jīng)驗,儼然底層互助。我在貼吧里潛伏過一段時間,看形形色色的人和故事,發(fā)現(xiàn)他們除了想怎么逃單、團飯,還有個一致掙錢的道兒——去大醫(yī)院做試藥員。
賭博是最令人憎厭的惡習(xí),那些被賭博異化的好人,后來怎么折返,都無法回到迷失已久的本性中去。這也是令我印象深刻的一件稀奇事,放在自己身上絕對想不通。像戒煙之艱難,在不吸煙的人眼里,這些人往往會被簡單歸結(jié)為惰性深、毅力差。用我沒有身在其中的神秘事情去寫一篇小說,講述如何沉迷,難度挺大,我也不愿意做。我只能揣測,是偶然發(fā)生的事件,在魔鬼和個別人之間,定下契約,別人不能真正知曉,只有瀏覽他們發(fā)生的事件,貢獻百無聊賴的情緒,說,可惜啊可惜,活該啊活該。寫小說并非完全要體驗,關(guān)于惡的層面,辦法有且只有一個:從善。從人道的方面感受,即如果我深陷沼澤,依仗情感共通的層面,我該如何攀援,如何消業(yè)。
在《轉(zhuǎn)盤》里,我愿意確認的一點,即沒有人甘心成為任何事的奴隸,都想做主人,都想活得更好。老侃的原型是貼吧里湊在一起的人物。他們都是天才,因而自負,對走上絕路心有不甘。他們堅信生活定有轉(zhuǎn)機的時刻,如斷尾的壁虎,堅韌得令人難忘。貪欲也一樣,好奇心究竟是被多么狂熱的好勝心劫持住,才愿將窮路走盡,且堅信,山窮水盡,后有來村。相比之下,“我”這個講述者,年輕,道行淺,猶豫常在,卻能在心狠時不假思索。寫作時代入自己,也是寫作這門行當(dāng)讓人沉湎的幽暗帶。你在他人身上看到了沒選擇過的生活,感到欲望一事,不在于人學(xué)歷幾何,見識多深。
不久前,母親給我打電話說起她的老同事,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考上名牌大學(xué)的天之驕子陷于賭博,被另一個欠賬的同事情緒激發(fā),在仿佛有緊密的京劇鼓點里,人喪失理智,砍了后者一截小手指。她說的兩個人,我小時候都一口一個叔叔地叫,印象中二人或是出現(xiàn)在播音筒前,或是出現(xiàn)在會議室里,舉止穩(wěn)健,言語溫和。不知道他們后面如何處理,像聽到每一件發(fā)生了的或遠或近的新聞,舉著電話,我在家中,沒有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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